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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 她与羊,结伴同行(七)回忆

【7】

哭声戛然而止之后,是一阵阵风声。她能感觉到有风吹在脸上,阳光也正暖洋洋地照在她身上,一切都那么地不真实。

艰难地睁开眼后,她先是震惊,然后才看见眼前的陌生男人。

那个男人说她死了,但是因为机缘,所以得到重生的机会。这件事听起来很奇幻,但她知道自己确实已经逝世,在灵堂回荡的哭声应犹在耳,所有人都在为她哭泣。

男人并没有理会她的惊愕,而是自顾自地为她讲解起这个世界的事情。

这个世界名为恶食大陆,是一个不存在于现世的虚幻世界。她将作为恶食者降临到这个世界,执行任务,直到最终摧毁掉这个世界的核心,她就可以得到一个愿望。

这听起来她像是得到了一个大便宜。

「如果我的愿望是復活呢?」

「没问题。」

一点真实感都没有啊。

然后,她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传送到那个世界的某个城市,身无分文、一贫如洗。因为不清楚世界核心究竟是什么,为了在这个世界能活下来,她首先找了份供餐饮住宿的工作,一边工作一边调查。

她惊奇地发现这个世界的人竟然无需进食——正确来说,他们获取能量的方式并不是进食。

「老闆,你们为什么站在太阳下?」

「这样做会充满能量啊!本来很虚弱的,突然就精神百倍了!」

「……哦。」

她应该可以把这种行为当做是在「进食」吧?反正结果都是获得能量。

她在那个公司生活了半个月左右,直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事情打碎了她的日常。

「恶食模式」,这四个字她从当初那个接应自己的男人口中听见过,但因为对转生的事情过于在意,所以她只听见了最后一句话。

「恶食模式开始的时候可能会很痛苦,不过你的身体会告诉你该怎么做的。」

或许是因为那人说了这句话,所以当她在宿舍肚子开始有空虚感的时候,她并没有在意,而是忍受着痛苦,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肚子发出雷一般的声响,然后像是开始萎缩,渴求着食物。

饿,真的很饿。

可是这个世界没有食物。

随着飢饿感越发强烈,她开始喘息,口水止不住地往外流,视线开始迷离恍惚。意识仿佛正一点一点抽离,一如当初她步入死亡的时候。

最终,她的世界陷入黑暗。

当她再清醒过来,她依旧身处宿舍,不同的是此时此刻的房间红得像是映入了夕阳光,诡异万分。

浓重的血腥味传来,她本能地往下一看,继而瞪大双眸。

被肢解的人尚有微弱的气息。他半截身体消失无踪,上半身躺在血泊中,双手被拧断,一隻在地上,一隻正被她握在手中!

血将地板淹成血池,一块块不知名的血肉散落地面,这种血量可想而知并不只是一个人的。

不是一个人的……

可是,眼前只剩一个人。

面前的镜子中,女孩坐在地面上,浑身浴血,目光呆滞空洞,嘴边被鲜血覆盖。

在理解状况后的那一瞬间,她全身剧烈抖动起来,双手撑地呕吐起来。血水自她口中流出,恶心得她又是一阵呕吐。

恶食模式。

没有食物,食物是人。我吃了人——吃了很多人。

热泪一滴滴落在手背上,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望着面前那奄奄一息的人,她捂住脑袋,全然无法思考,只是不停地说着同一句话。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无法原谅吃人的自己,更无法原谅明明觉得噁心不已的她竟然在闻见血腥味后,感觉那是一阵阵属于食物的香气。

一片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清晰的字。

「身份:酱板鸭」

「血量:0」

这是……什么?

仓皇逃离那个死了一堆人的建筑后,出现在她眼前的人身上全都附着金色的两行字,时时刻刻提醒她那曾刺痛她眼眸的一片血红。

她不知道自己能够逃去哪里,身为一个是人的怪物,她……没有容身之所。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的居所便是通往王城的高速公路下的一座森林中。

她尝试过寻找当初那个把她带到这里的男人,可无论付出多大时间和努力,那人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丝毫线索,甚至没有任何存在的痕跡。她每天在森林乱逛,只有寻找情报时才会进到城内,那天公司的命案被大肆报道,全部人都在寻找兇手,所幸那只是小公司,没有装任何闭路电视,再加上当初她是被非法招入公司的,没有留下任何身份痕跡。

然而,她对接下来究竟该怎么办没有一点头绪。

每晚入睡,她都会被噩梦惊醒,那些曾经死在她嘴下的同事和老闆们变成厉鬼,来找她索命,问她为什么要杀他们。

夜夜纠缠的梦魘让她的精神越来越差,终日将自己藏在无人的林间。

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发了一场久违的梦后,她顿悟了。

消沉下去于事无补,比起在这里自叹自哀,不如尝试赎罪。

「如果你完成任务,我们会给你一个实现愿望的机会。」

那个愿望,她要拿下。她会让那些无法安息的灵魂回到这里。

这么决定之后,她振作起来,将自己整理好之后便离开森林,在城里另外找了一份工作,不同的是,每当夜深人静,她都会藏到森林中,用铁链束缚自己。

她不会再吃人,就算是绑住自己、拧断手臂还是怎么样,她也不会再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发生!

保持着这样的理念,她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恶食模式开啟的时机,还交到了新的朋友。

「你好,我是白乔离,目前在这里打工!你叫什么名字?」

那时候是在一个矿场里,明明所有同事都是满身肌肉的壮汉,却有个身形娇小看似未成年的少女穿着背心和长裤,元气满满地跑到她身前。

后来她才知道白乔离不是童顏的成年女人,来到这里工作也并非是因为家境贫穷,而是假日她太间。

因为年龄相近,两人的住处自然而然也被编得相近,也走得越来越近。

那是个元气满满的女孩,和她比起来就像个驱逐寒冷的暖阳,能够将一切不愉快灼烧。挖矿的工作是很无聊的,再加上因为性别被「照顾」,她们被分配到的工作只是为其他人打下手,清理现场之类的。她对此没任何意见,倒是白乔离总爱偷偷跑到矿洞中混入男子群中,虽然每次都被发现并被扔回来,但她依旧不亦乐乎,还不断对她炫耀自己的「丰功伟业」。

「今天比昨天多了十分鐘才被发现,嘿嘿!一开始工头还误以为阿翔哥是我咧!他抓错人时的表情真的超搞笑的,哈哈哈哈!」

「天天被扔回来,不累吗?」

「累个啥?很好玩啊!你明天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你想等会儿去也行!」

「不要,全身是土的话洗澡很麻烦。」

「你看起来跟小健哥有点像,加个鬍鬚就完全是大叔了!走吧!」白乔离选择性无视她的回应,用脏兮兮的手指在她鼻子下方画出两道鬍子。

「……脏死了。」

回应她的是女孩放肆的笑声。

或许是因为朝夕相处,她对白乔离越来越在意,也活得更加小心翼翼。

「誒誒,合馨,你每天晚上都去哪里了啊?为什么每次我去找你你都不在?作为高中生,我们住在一起,难道不应该一起上厕所一起睡一起玩的吗?」

「……只是有一些事。」

「什么事啊?难道是私会情郎吗?哈哈哈哈哈!那我确实不能打扰你……唔,可是我也有点好奇,不能带我一起去吗?我不会打扰你们的,只会做一些恶作剧,助攻你们的恋情!」

「不是。」

她以为自己避而不谈,对方就会打退堂鼓,怎料当天晚上,白乔离竟然跟踪她到了森林中。

她一如往常为自己锁上锁链,然后坐在草地上准备入睡。寒风很刺骨,她感觉全身都像是覆上了一层冰,冷得瑟瑟发抖。

忽地,一股热意在腹部盘旋,这熟悉的感觉让昏昏欲睡的她立刻清醒过来,紧抓铁链严阵以待。

视野开始变化,染上黑白。

「你在这里干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