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阴郁

宁小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现场，他满眼望过去都是血色，是死亡，是绝望，他不敢想象当他们活活被尖锐的手术刀划破轻薄皮肤时的痛苦，更加不敢接触那些失去自家宝贝的家长或者家人，就这样愣愣地回了安家。

似乎这一场灾难，连上天都哀泣，想要洗刷这个脏污的染着鲜血的世界，倾盆大雨在浓黑的乌云里不要命地下，连空气仿佛都被沾染成了灰色，压抑得心头喘不过气。

宁小安在门口就停下车，从门口牛奶箱里抱出攒了小半个月的小玩具，把他们踹进怀里，一路慢慢淋过去。

冰冷的雨滴带着重量撞在身上又冷又疼，顺着宁小安白皙的脸颊流成水流滑进衣领里，刺骨的寒意包围每一个细胞，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哭，更加不知道是雨水更大还是他的眼泪更多。

他好疼，疼得快要疯了，心绞痛沿着神经弥漫，全身皮肤下面的血液在因为疼痛沸腾，胃已经炸开了。

小楠没了，没有留下完整的一个他，那些平均年龄没有过七岁的小孩子，没了，一个完整的都没有留下。

他们都是孩子!!只是个孩子啊!!!童年才刚刚开始，他们就连人生地资格就这么被残暴血腥地剥夺了。

怎么就有人狠得下去心呢？？

宁小安抱住怀里的小玩具，也抱住自己，一步一步艰难地拔腿前进，走着走着，忽然身上的雨滴消失，眼前出现一个穿白色棉衣的高大男人打着伞，心疼地看着他。

“怎么淋雨了？”安随眼底的情绪翻滚，他压制不住，伸手带着怜惜地抚上宁小安的脸，把他脸上的雨水轻轻抹掉:“跟我进去吧。”

宁小安对上安随的那一刻，思绪头脑更加迷离，他恍恍惚惚地看见了何岁，心头的阴翳得见一丝光明，心里就有千百种委屈要说，可是再一定神，就又什么都没了，眼前的人不是何岁，是安随。他绕过安随，不管不顾地又要走进雨里，安随立刻跟上他，一把伞坚持不离开宁小安，不让他淋到一滴雨，眼神跟随宁小安，满眼柔情揉碎了都是星星。

回到安家后，宁小安没有吃饭，草草洗了澡，就又跑到书房强迫自己进入工作状态，水汽还挂在头发上凝集成晶莹的水珠，一颗一颗落进衣物里。

工作没有太久，他越来越累，呼吸都是明显的虚弱，意识渐渐模糊，眼前朦胧一片，各种颜色糊在一起。

就这样，他感觉到有人闯进了书房，好像很慌张，手脚凌乱地向他奔过来。

踏实感袭上心头，他安然昏睡过去，沉入无边的黑暗里。

他再醒过来，已经躺在了自己房间的床上，四肢无力，绵软得没有骨头，头也昏沉，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有点模糊。

轻轻一转头，就看到安随坐在他的床边，看着自己，眼神关切:“醒了？饿了吗？”

宁小安虚弱地摇摇头，泪水顺着眼角滑下来，和白皙的皮肤混在一起晶晶亮，反照着暖光:“不用……不饿。”

“还是吃一点吧，你现在发了烧。”安随起身想问外走:“不能不吃东西。”

“你说真的会有人没有心吗？”躺在床上的宁小安忽然没头没尾地说出这一句，语气夹杂的无奈和痛苦无法清算，安随诧异回头。

宁小安拳头一下又一下敲击身边面的床，不知是在惩罚自己，还是把床当做了那些人，眼泪落得更凶，水流一样:“他们怎么就狠得下去心呢？一个个小孩子，还那么小!!”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为什么会这样？”

这样癫狂的行为落在安随眼里，他的手指不可控制地蜷缩弯曲，青筋在额角爆起，仿佛在承受某种刑罚。

然而，事实上，他又何尝不是在接受刑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