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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但事过之后,袁满曾经扪心自问了一下,如果老同学们只是这种程度的编排她,袁满觉得自己也就是愣怔过后,看清了人心便一笑而过了。毕竟她这些老同学的嘴损程度还不及她母上大人的十分之一。直到吸烟区里传来一声——

“呵呵……”

几乎是鼻音的浅笑声,袁满却一下子就听出了,那是博晏的声音。

在这句“呵呵”之下,袁老师来不及反抗,已功败垂成。

来参加同学聚会之前,袁满还以为自己最大的敌人就是那明艳照人的宋林佳了,于是想尽办法,费尽心思,甚至拉来郑衍叙配合,却原来……

爱过8年的人,只用一句最浅的“呵呵”,就给了她最狠的一刀。

一剑封喉……几乎。

却在这时,一抹几乎是清冽的声音醍醐灌顶而来,硬生生地将袁满扯离了那已令她破皮绽肉的剑锋——

“袁满?”

这声音……

袁满回过头去。

郑衍叙就站在不远处。

袁满刚想对郑衍叙笑笑,却发现了不对劲,下意识摸了下眼角,这才放心。自己明明没流眼泪,为何他看向她的目光突然一紧?

这个答案显然无解。因为郑衍叙很快就恢复了一贯的平静眸光,不疾不徐地向她走来。

“撤吧,你那姓孙的老同学看着我的时候眼睛都在放光。包厢没法儿待了。”郑衍叙说着不忘看一眼手表,无心恋战的样子。

“……”

“……”

袁满努力克制着不再回头去看那吸烟区,只对着郑衍叙,用力地点点头。

眼见袁满直接走向电梯间,郑衍叙叫住她:“你不回去跟你的老同学们道个别?”

“不了。”她明明是笑着说的,却令郑衍叙看着她的眸光,又不由一紧。

一个一直被认为是那种一眼就能看到底的人,突然地深不可测起来,古怪,实在太古怪了……

但其实袁满的心里,此刻只有一个念头——

今晚受到的屈辱,就让它永远留在这扇门后吧。

看清了人心,已经是她今天最大的收获。

回程的车中,袁满忍不住问:“我是不是真的太胖了?”

郑衍叙瞅她一眼。

或许因为她脸上的沉静太过反常,连一向没好话的郑先生都不由得深思熟虑过再开口:“汉字中,表达人体器官的字,大多用‘月’字旁,比如肝、脾、肺;所以,胖,是正常的。而表达不健康的字,大多用病字旁,比如病、痨、癌;所以,瘦……你懂的。”

袁满笑笑。

郑衍叙的回答虽然很精彩,她笑却不是因为这个。

而是突然想到,自己之前也问过博晏同样的问题,当时的博晏告诉她,胖一点才好,他才不喜欢骨瘦如柴的女人。

事实却是,他甩了她,因为那个几乎瘦成杆儿的宋林佳。只在她的世界里只留下一句,讽刺至极的呵呵……

所以……

郑衍叙的话,听听就好。即便郑衍叙是个很有腔调的人,是个不会和博晏一样说一套做一套的人。

当时的她没有冲进吸烟区开撕,因为那样压根毫无意义,看热闹的人还会那样看热闹,鄙夷她的人只会更鄙夷她——她想要用另一种方式复仇,前所未有地想……

袁满扭头看向车窗外的天空。

夜色醉人。

☆、第 25 章

高登回到家,不请自来的闯入者已大喇喇地坐在了沙发上。对此,高登他早已习以为常,眼皮都没动一下。却在看见沙发前空荡荡的茶几时,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了。

更令高登惊讶的,是此时此刻的闯入者竟然在啃着一截黄瓜。

高登诧异得声音都发抖:“老袁,你你你……你病啦?”

“没啊。”啃着这没滋没味的黄瓜,她的脸色确实不会太好,但顶多是脸臭而已,不至于显得病态吧?“干嘛这么问?”

“你哪次来我这儿,不是恨不得把我家周围方圆一公里内的外卖全都搬来的节奏?”

袁满恨恨地咬着黄瓜,企图幻想出一丝丝肉的滋味,但均以失败告终,自然没好气:“我要减肥。”

这话高登听了太多遍,基本当笑话听了,高登呵呵一笑作为回答,压根就不愿接这茬,“你突然来找我干嘛?”

“想你了呗,小登登。”

“停停停!打住!”高登一脸惊恐。老袁这是吃黄瓜吃傻了吧,说话竟变得如此肉麻。

袁满想了想,还是忌惮着没直切主题,而是继续地顾左右而言他:“你跟陈程怎么样了?”

一提这个名字,高登就表情凝固。好半晌才解冻:“就那样呗。”

高登这人吧,自从那方面开窍以后,就一直是表面毫无公害,交过的女友其实不计其数,但他却一直声称自己的“处”还在——每一次新的爱情来临,都是崭新的一个他,自然每一次都是“第一次”。这倒也不是高登自夸,实际上,连袁满都不知道高登究竟有何种魔力,就算是炮`友,最后也都心甘情愿和他当朋友。以至于高登这些年虽交往过的女朋友无数,风评却一直不错。分手后从不手撕前任,也从不被前任手撕。用高登自己的原话说,他要一直保持着“第一次”般的赤子之心,给更多女性同胞送去爱与温暖。

这也是上次在他家翻到那件女士内衣时,袁满大呼他被破`处的原因……

袁满曾经分析过,高登之所以谈了那么多次恋爱都能全身而退,法则只有一个——他从不交麻烦的女友。都是合则来,不合则散,简直可以堪称是现代社会的爱情楷模。

“没打算交往?”袁满试探着问。

高登摇头。

“那就是单纯的419了?”

高登又摇头。

这回袁满是真的不懂了。

高登深深地看了袁满一眼,多少有些难以启齿,但又不吐不快:“她把我嫖了。”

“……”袁满的五官已自行组合成了一个“囧”字。

“那天……我醒来的时候,”高登一脸的哭笑不得,“她给我留了2000块,人却早就不见了。”

酷炫!

女性楷模!

时尚时尚最时尚!

瞬间,袁满对这位陈小姐的崇拜有如滔滔江海泛滥而来,几乎淹没掉了她来找高登的真正目的。

见状,高登又是无力摇头,又是无奈抚额:“你这幸灾乐祸的表情也太明显了吧。”

袁满赶紧揉揉脸,清醒清醒,这才让自己的思绪回到正途。可这时候,又忍不住支吾起来:“我……其实这次来找你呢,是想你帮我分析分析……呃……这么说吧,我现在的多巴胺分泌有点紊乱……”

高登可不明白她葫芦里卖了什么药:“说人话。”

袁满被这么一噎,顿时卡了壳,又欲言又止地看了高登一番,终于咬了咬牙,不再给自己任何犹豫的机会,噼里啪啦一阵不带标点符号的狂飙起来,“我上周末同学聚会带着郑衍叙一起去的中间发生了一些意外些之后……”总在关键时刻掉链子的袁老师不负众望的,话到最后又支吾了起来,“他就……我就……”

高登的好奇心就这样被狠吊在了半空中,那叫一个抓心挠肝,地就差抓住袁满的双肩、以马景涛式的咆哮口吻怒骂:别废话!说重点!

无奈袁老师犯了怂,嘴巴怎么也撬不开了。高登只能强压下心里的马景涛,用最后一丝耐心问:“他把你睡了?”

袁满摇头。

“你把他睡了?”

袁满还是摇头。

“他把博晏睡了?”

“怎么可能!”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嘛???”高登已被逼疯。

袁满这才慢悠悠地,迟疑地,把话说全乎了:“他抱了我一下。”

高登的眼里顿时飘过一丝惊诧,声音都不禁紧绷起来:“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高登嘴一抽,脸定格。

袁满满心满眼地等着高登的回应,却见高登跟忘了上发条的胡桃夹子似的,彻底蔫儿了——自己不卖关子、开始说人话了,怎么他反而听不懂了?

就在袁满在高登涣散的眼前晃手晃了第三轮,高登才猛地揪住袁满的双肩,任由心中那咆哮的马景涛将自己统领:“你活回17世纪了是不是?一个拥抱而已,你至于吗你?”

袁满琢磨了半天,只说:“你不懂……”

高登自行理解了一番。他之前也听袁满说起过她这段时间经历的一些事,显然,他觉得自己这位好友是着了魔怔了,不得不救:“你呀,就是分手后的创伤后遗症,每一次你被博晏捅刀的时候,郑衍叙都恰好在你身边,你就觉得他是你的救世主了。其实人家没准只是路过而已呢……”

“……”

“你就别当真了。郑衍叙是什么人?你搞得定吗?”

这个问题完全不需要过脑子,袁满已在本能驱使下摇头。

高登两手一摊:“那不就得了?”

眼见高登如此笃定地下好了结论,袁满唯一能做的,似乎只有沉默了。显然她这次来找高登做自己的心灵导师,是个错误的决定。

“待会儿咱找家好吃的餐厅,吃饱了你就不会再瞎想了。”以高登对袁满的了解,她此刻这般胡思乱想,多半是因为胃空了,原本用来消化胃里食物的血液全都上涌到脑子里去了。

吃饱了,估计就安生了……

不料如今的袁满竟好不受诱惑,坚定地摇头:“不。我要减肥。”

“……”

“我走了……”

袁满说着,竟真的起身朝玄关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