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田正裕回去了?”
平野隆雄听着电话里的声音,尊敬地说道:“是的,岩崎大人。从今天的情况来看,他仍然是想要和森家达成同盟。如果想要拆散他们之间的这个约定,那么就一定要想办法促成陶大郎成为他的婿养子,并且将木下秀风和他掌握在手中。”
“如果能够完成这个目标,那么他对我们岩崎家的承诺,视为履行了也是可以接受的。”电话里的声音很放松,也很懒散,“现在需要担心的只有一点,陶大郎的这个说法是否可信。虽然你已经向木下秀风证实过了,但这一切也有可能是住友那边本就知晓的计划。”
“我已经考虑过这一点了,岩崎大人。”平野隆雄自信地说道,“现在已经借助他们的反应,让森家被迫放弃了与上田家的婚约。这就足够了,接下来,就是继续推进我们和住友的合作。只要事情进展到了双方互相入股森集团和最上恒产的阶段,那么不仅森家不得不继续依靠我们三菱,我们也在最上恒产有了一定话语权。就算现在的木下秀风和陶大郎的这次行动,住友是完全知道目的的,那也没有关系。”
“是说大家的目的是一样的吗?”岩崎家主笑出来,“但是,他们对木下秀风的约束力度,跟我们与森家的关系,却完全不在同一个层次啊。况且,大家的理念不同。住友奉行的是如同皇家一般的绝对秩序,我们不用那一套。利益的关系如此深刻,对野心勃勃的森泰吉郎来说,三菱才是最好的靠山。希望这次的事情,让他能够更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想要借助上田家的名望和圈子往上走一步,他似乎忘记了是因为谁的帮助,上田正裕才能成为霞会馆的理事的。”
平野隆雄很敬佩地说道:“我想,他已经明白了。所以对于公开声明放弃婚约的提议,他没有再推辞,也没有对我没提出任何其他补偿表示异议。说起来,那个木下秀风也不简单。知道我们想要拉拢他们,就想让我们先敲打一下森家。这样一来,如果他真的有心在未来投入三菱的怀抱,利用森家我们之间的嫌隙,也有更大的腾挪空间。”
“是个聪明的家伙,这是件好事。”岩崎家主不以为意地说道,“但是,不管是森泰吉郎还是木下秀风,始终都缺乏家族的名望和根基,这就是他们的绝对弱点。这件事,就这么办吧。”
“是!”平野隆雄回应之后,又迟疑地说道,“但是近两年,上田君对于我们的要求,在情绪上已经表现出越来越多的不满了。他向您的承诺,真的还带着感恩之心吗?”
“不用这样问了,隆雄。”岩崎家主懒洋洋地说道,“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之一,坦率一点吧。”
“……我明白了。”平野隆雄严肃起来,“我担心,当年的事情,毕竟是您要求他将长子逐出家门,接受岩崎家的婿养子,最后才让他那个脑子不清楚的长子突然切腹谢罪,保护妹妹。要说上田君对这件事不会耿耿于怀,我是不敢轻信的。”
“这很正常。”岩崎家主一点都没有因为这一点担心的意思,“我知道他有怨恨。但是,上田正裕虽然不是各家主中最聪明的,多少也有最基本的理智。当年我为了将他的孩子救出来,提出要求很正常。何况,借由他儿子做出来的那种事,其他各家的意见也是一致的,毕竟只有男性家主才能继续名列霞会馆。那种情况下,与其在未来接受其他家的婿养子,不如接受我岩崎家。要知道,出手救出谦太的,可仅仅只有我岩崎家而已。当初,这也是他答应了的条件。堂堂男子汉,反悔自己的承诺可就太不像话了。”
“既然这样,为什么后来他又和森家走到一起去……”
“那是因为他那个儿子死了。”岩崎家主也有点恼火,“虽然是个愚蠢的年轻人,但只要还活着,他被逐出家门之后,到我岩崎家来当婿养子,上田正裕可以接受这种局面。但是他切腹了!上田家只有了一个女儿,上田正裕那家伙有不肯再生个儿子。这种情况下还接受我岩崎家的婿养子,上田家就会被岩崎家彻底掌控。他不想看到这种局面,才选择跟弱一点的森家走在一起。”
平野隆雄还在确认:“上田君,不会因为心里对您的怨恨,选择最彻底的背叛吧?”
“怎么可能?”岩崎家主笑了起来,“这么多年来,他为我做了多少事?如果想要彻底背叛,他早就背叛了。放心吧,在他心里,上田家的传承仍然是执念。何况,如果想要背叛,他的儿子曾参加赤-军,他为我做过的一些事,如果全都抖出来,像这次一样被世人所知,那么就没有任何一家有能力在当时还算秘密的情况下挽救住上田家的地位了。”
平野隆雄心里一震,恭敬地说道:“我明白了。那么,就按照原定的计划去做了!”
“这次做得很好,隆雄。如果今年的计划能够顺利实现,不仅你会继续担任会长,竹上桑也承诺了我,你的儿子会进入内阁的。”
平野隆雄喜上眉梢:“是!一定会尽全力的!”
……
“什么?”森次郎人晕了,“公开声明,放弃婚约?”
森稔的脸色也很难看,坐在沙发上闭口不言。
森泰吉郎皱着眉呵斥:“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从容、冷静!”
森次郎目光呆滞,缓缓地坐了下去。
“父亲大人。”森稔沉声开口了,“这么说的话,我们森家和上田家的联姻,没办法实现了吗?”
森泰吉郎目光深沉:“之前,是我判断错了。平野会长告诉我这个信息,不仅仅只是希望我把这件事传扬出去,破坏住友和最上恒产的关系,最终既能让三菱掌控我们森家和上田家,还能掌握一支新的力量。他们还有一个目的,本身就是破坏我们森家和上田家的联合。和那些只能依靠祖上的积累才能做出成就的人相比,我们森家太出色了。这件事,是他们对我们森家的一个警示!”
森稔悚然一惊:“您是说,事情演变到这一步,也在他们的计算之内?”
森泰吉郎摇了摇头:“木下秀风和陶大郎的这一手,肯定也出乎他们意料之外。但是,如果进展顺利,不管是公开还是私下,让我们森家先正式放弃婚约肯定是会提出来的要求。之前说等木下秀风和陶大郎的决定,只是当时的说法。现在,我们公开宣布放弃婚约,此后就算最上恒产没有被争取过来,我们和上田家的联姻都被破坏了。”
他有点阴郁地说道:“上田君虽然表达了要我好好培养次郎,夏纳的意见不重要的态度,但是平野会长并没有任何反应。岩崎家对上田家的约束仍然在,就算到时候上田君想要再次接受次郎,也必定会被要求放弃的。”
“怎么会这样……”森次郎坐在那里魂不守舍。
“次郎!”森泰吉郎怒喝一声,“事到如今,只能因势而为!婚约被放弃!,只意味着长辈主宰你们婚姻的做法被放弃了!但陶大郎那家伙已经堂堂正正地宣战了,如果你能堂堂正正地让夏纳接受你。在这么多人的关注下,如果你们的婚姻出自你们两个人的本心,谁又再能站出来干涉?”
“办不到的……”森次郎沮丧地摇头,“您没看新闻吗?夏纳……她对那小子那么关心……”
“次郎!”森泰吉郎恨铁不成钢的怒吼着,“上田君希望收为婿养子的是你!有他的帮助和家族的帮助,你都没有信心吗?振作起来!如今已经不是你个人的事了,是家族的事!”
森次郎听着祖父这样的话,眼里冒出一丝希望:“那……我该怎么做?”
森泰吉郎看着森稔说道:“虽然知道那小子是想把声势搞得更大一点,说让我们森家鼓励次郎在商业上与他进行堂堂正正的对决。那么,就如他所愿!次郎,不管是在夏纳的事情上,还是在商业上,你都不能再失败了!”
“我……我明白了!”森次郎总算是冒出了点士气。
家族会全力支持自己,上田大人也倾向于自己的话,那确实有把握多了!
一家人三代开始密谋起来……
……
陶知命一觉睡醒,就听到门口有小声的交谈。
居然是山根横久和上田夏纳。
“……有很多人过来看热闹吗?”上田夏纳的声音很恼火。
“是啊。”山根横久说道,“因为他进学校的时候就被看到了,所以有很多人跑过来……这些礼物怎么办?”
“……让他自己决定吧。”上田夏纳迟疑了一下,又问道,“是……女孩子多一些吗?”
山根横久的声音沉默了一下,还是说道:“是的,但都没见到他。我说了他在养伤,没有让他们进入剑道社。”
“这家伙!”上田夏纳无奈地嘟哝了一句,又问道,“他的伤……怎么样了?有没有发烧?”
“……上田大小姐,你现在这么受关注,跑到学校来真的好吗?上田大人他知道了的话……”
“没事,趁父亲大人出门溜出来的,这样也没人认得出我!”
陶知命给逗乐了,山根横久没说话,肯定是在心里狂呼“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看他没什么问题,睡觉之前还跟我和植野洋介说了很久的话。但一直在这里等着,社员们认得出你啊!先去活动室里等吧。”
陶知命还挺好奇的,咳了咳之后说道:“谁在外面?”
“……起来开一下门吧。”山根横久敲了敲门,就说道。
陶知命保持着上半身动作的幅度,慢慢地下了床,然后走过去打开了门。
“谁啊你是?”
“啰嗦!”
上田夏纳径直进了门。
陶知命憋着笑,毕竟还有伤。他看了看山根横久,这家伙很蛋疼地板着脸说道:“我要去组织社员活动了!”
看他默默远去的背影,陶知命微笑着关上了门,才转头问道:“不会是穿成这样到学校来的吧?”
上田夏纳是全套的剑道护具,这大热天的……
“还不都是因为你!”上田夏纳已经摘下了头上的护具,头发都汗湿了,有点恼怒地说道。
叹了口气之后,她又问道:“去……医院看过吗?”
“当然去了。”陶知命缓缓地走过去,坐在椅子上。
看他这谨慎缓慢的模样,上田夏纳迟疑着问了一句:“……痛吗?”
“没事。”陶知命咧嘴笑道,“抱歉啦,因为你和伯母的反应也得真实一点,所以事先没有告诉你们。”
“不害怕吗?”
“怕啊。”陶知命笑了笑,“但还要演戏给别人看嘛。何况,如果川岛姿子的存在被人利用,我刚好表现一下死过之后无所畏惧的狠劲,让那些人更加担心我下一步还有什么更疯狂的举动!”
“已经够疯狂了!”上田夏纳听他提起那个女人心里不是滋味,嘴里埋怨着,“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不穿戴护具真的击打,已经够真实了!”
陶知命叹了一口气,伸手想要拿水喝。
有些事,是不能告诉她的。谦太的真相,太残酷。
“我来吧。”上田夏纳站了起来,又加上了一句,“热了这么久,我也渴了。”
陶知命脸上含着笑,这小傲娇。
“看什么啊!”上田夏纳瞪了瞪眼睛。
“脸红了。”
“……热的!”上田夏纳立刻辩解。
“是是是,热的。”陶知命又说,“这么热的话,剑道服脱掉吧。”
上田夏纳有点扛不住了,娇声嗔道:“陶大郎!”
“是你说热啊。”陶知命接过了她倒好的水,喝了几口,然后放下之后问道,“特地跑到学校来,关心我啊?”
“难道我以后的课不上了?”
陶知命觉得她是在嘴硬。
看他盯着自己的嘴巴,上田夏纳拿起杯子吨吨吨地挡住,然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啊!大郎,该喝药了吧?”
陶知命浑身一毛,头直摆地说道:“这句话以后都不许说!不然砍了你!”
上田夏纳懵了。
为什么?
陶知命动作过大,伤口有点隐隐作痛。
他嘶地吸了一口凉气,上田夏纳花容失色:“怎么了?”
“……没什么,总之别叫我喝药!”陶知命缓了缓,然后才意味深长地笑起来,“大郎叫得很顺口啊,夏纳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