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来的路上,教父像是打开了话匣子。
也许是因为这些旧故事在他心里酿藏了太久,酿出了浓烈的香,当有人揭开一点点泥封时,那些香气就飘然而出,掩都掩不住。
他突然很想跟白安好好聊聊。
对于白安,他有着微妙而复杂的情绪。
魃戈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他对白安总是格外宽容,倘若有人知,当年在华国发生过什么有趣的事情,他们也就会懂得,教父对白安,怎么会那么“偏爱”。他站在甲板上,吹着海风,眺望着远处的渡轮,笑看着轮椅上面容沉静的白安,说道:“我记得当年有一次,我跟你母亲一起出海,她的神色也是像你现在这样,很安静。
她是个很安静的女人。”
“你想说什么?”白安靠在轮椅里,静静地望着教父。
她给自己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建设,无论真相到底如何,无论当年发生了什么,她都会平静接受,已经没有什么能比当时看到虚伪真相的时候,更令她难以忍受了不是吗?
她相信她可以,更何况顾枭寒还在这里,她还有可以依赖的怀抱,可以信任的肩膀。
教父的眼神稍稍滞了下,然后才说,“大主教之所以不敢揭开红桃A的身份,一直袒护这重身份,是因为,红桃A这个代号,在十八年前就出现了,但在那时候,叫朱雕。”“当年暗网对华国雄心勃勃,我们不相信,我们可以征服欧洲,征服非洲,征服那么多地方,却无法杀进华国境内,所以大主教派我潜伏进华国。当时我是学生物科技的,
很有幸结识了你的母亲,但我不喜欢你的父亲,他是一个木讷无趣的男人,在我看来,他根本配不上你母亲那样的女人。”
“要知道,你的母亲,优雅,聪慧,尤其是弹得一手好钢琴,在学术上更是出众,天之轿女一样的人物,我为她深深着迷。”教父回忆起往事,眼底带着追忆的神色,“但她选择了你的父亲,白海,一个刻板呆滞,平庸无奇的书呆子。后来他们创办白海生物集团,隐约间我察觉到,那里的研究并
不简单,毕竟,他们被顾家保护得太好了。”
于是,他以同学的身份,应聘入职白海生物集团,成为当年BA927研发团队的核心人物之一。
他在病菌的研究天赋上,虽然也很出色,但远不如白海和林柳如那样的天才。
天才若那么容易得到,哪里还稀罕?
但他仅是出色的天赋,以及他暗网出身的敏锐嗅觉,也足以让他发觉NH0209,以及NH0209的威力了。“其实那是一段很开心的日子,好像做学术研究的人都特别单纯,他们从不怀疑别人,也发现不了那些隐藏的恶意,毕竟你的舅舅林成章,连我都看得出来他对母亲的嫉妒
和憎恨,但你母亲却丝毫不察。”教父勾首轻笑,像是想起了什么很有趣的往事。
他偏头看了一眼白安,感叹般地说道:“你和她最大的相似之处在于,你们对这世界,总有一种愚蠢得可笑的,善意。”
“你利用她的善意,是吗?”白安轻声问。“我不觉得我是利用了她的善意,我更愿意将其形容为,我找到了人性的漏洞,不是只有恶,才叫漏洞,有时候善,才是最大的BUG。”他面带笑容地望着白安,“我教过你
的,你没有好好上课吗?”
“我当然有。”白安道,“这么多年,我利用人性的漏洞,做了多少事,你不是最清楚的吗?”
“Come on。”教父有些无语地抬抬眉头,“不要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好吗?真是脆弱得叫人恶心。”教父倚在栏杆上,双手抱胸地看着白安,继续道:“你的父母并不清楚,我是知道NH0209的,他们以为除了他们两个,不再有第三人知,我也一直没有说,只是偷了一份
样本出来。相信我,在那个时候,我没有想过要把它扩散出去。”
“后来发生了什么?”白安问。“我记得那是六月一个下午,阳光很好,你父亲请我去他家里做客,那天你好像去了学校,你父母带我去了一个湖边,风景真的很美,有一艛小船靠在渡口,芦苇荡迎风轻摆,白海很自豪地跟我说,他这辈子最大的成就是娶了你的妈妈,并且有了你,他说他想用你的名字和生日命名当时研发的超级细菌,想把它送给全人类作为礼物,让你
的名字成为这个世界的福音。”
“他说起这些的时候,眼睛里有光。”
“我突然无比憎恨那样的光芒。”
白安的手微微握紧,她知道教父说的那个湖,那条船,那片芦苇荡,她曾经在那里学游泳,学钓鱼,在那里野炊,在芦苇荡里捉迷藏。
她后来再也没有去过了。
顾枭寒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握住了白安的手。
他听白安提起过那片湖,知道那里是她珍贵的记忆。
“你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是吗?”
教父突然笑了下,笑得有些凄惶,也有些恶毒。
“我强奸你妈妈。”
教父说,“趁你父亲回去拿酒的时候。”
眼泪直直地顺着白安的眼睫一滚而下。
她咬得牙根作响,翻涌而起的恨意几乎直冲头顶,她恨不得撕碎了教父这张脸!
教父看着白安脸上的泪水,笑了笑,“如果不曾亲手将自己最珍视的美好毁灭,你永远无法离开温暖。”“当时的我跟你一样,也只是大主教手下的一个普通雇佣兵,我也有任务时限,我必须在时间倒计数到零的时候,做出点什么,否则我会死。我清楚地知道,我必须要离开
华国,离开你母亲了,于是,我不得不为自己做点什么。”
“所以,哪怕我明知你母亲当时怀有身孕,我也想得到她。”“第二天我就离开了白海生物集团,理由完美不是吗?你父亲的愤怒神色我到现在都记得,但你母亲的坚强到出乎我的意料,她并没有崩溃,也没有疯掉,她只是,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