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漆黑如墨之夜,天上连一颗繁星也没有,透过窗棂,隐隐能看到张牙舞爪的树影。苏州城各个角落都静无人声,只听得树枝被吹得哗啦哗啦作响。一道极亮的闪电划过天际,瞬间如同白昼,照亮了狂风大作的夜,紧跟着一声突兀的闷雷“轰隆”响起,让准备沉睡的人都惊了一下。
颜含玉讨厌那东西,上一世在榻上见到那东西之后就经常做噩梦,被咬,被追,被缠,各种各样有关那东西的梦,持续了很久。直到后来她回到汴京,母亲过世后她沉浸在伤痛之中,才渐渐忘了,没再做关于那东西的梦。
在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夜里,她渐渐沉睡,睡梦中她也的确做了关于那东西的梦,只不过在梦中她打死了那东西。清晨醒来后,她松了一口气,她终于摆脱了上一世那噩梦的桎梏。
次日清晨,雨后初晴,太阳如约而出,照在晶莹欲滴的水珠上,美轮美奂。下了整夜的雨,这样的清晨是雨水清洗干净后的早晨,空气清新,夹杂着幽幽花香,夏花初开,四处都呈现着焕然一新的面貌。
颜含玉踩着还未干透的石板地,偶尔水珠也会顺着叶子滑落下来,滴在她的裙摆前面。她一路张望,看着风景,刚到外祖母的院子门口,一道红色的身影就已经到了她的跟前。
“颜含玉——”林萍儿满脸又红又肿,丝毫看不出原来的面目,她怒吼之下扬手就挥向她的脸。
颜含玉比林萍儿年纪小,自然个子没她高,此刻站在她的面前差她半个头。颜含玉想不到她会对她挥掌,却还是极快的伸手截住,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这两年颜含玉练内功,并没白费,如今她再也不是上一世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小姐。
她扣住她的手腕,附在她耳边,用着只有她们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开口,“林萍儿,你做的好事想弄得众人皆知?”
林萍儿不敢置信,缓缓偏头,细长的双目圆睁,“是你!你!”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一声低语。
颜含玉退开一步,甩开她的手,鼻中哼了一声。
“大小姐,您这是做什么?”阿美也被林萍儿这样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住了,反应慢了半拍,上前说道。
“我做什么,要你管!”林萍儿憋了一肚子的火,此刻口气不甚好,连目光都是轻视。
阿美只是想保护含玉小姐,被大小姐一个斜视的目光看过来也并没放在心上,她毕竟是林老夫人看中的婢女,心理素质还是过得去的。
“含玉小姐,您没事吧?”
颜含玉应了一声,“没事,进去吧。”她的目光从林萍儿脸上移开,眸光一转,往外祖母院子走去。
“阿奶,阿奶。”林萍儿委屈的冲进去,跑到颜含玉的身前,一路喊着。
“这大清早的,怎么了?怎么了?”林老夫人从内房走出来。
“阿奶,你看我的脸,也不知道昨晚什么虫子爬到我的房里,咬了我,我的脸变成这样了!身上也有,痒死我了!痒死我了!”林萍儿一连串不停顿的抱怨。
“这一大早的别死啊死的,跟你说多少遍了!好好说话。”
“阿奶,我痒,我的脸怎么办嘛!不是说要去金陵吗?我的脸这样还怎么出门!”林萍儿原地跳脚。
“外祖母,大表姐脸上那是被跳骚咬的,我那里有上好的药,连续涂三天,肌肤就会恢复如常,而且也不会痒。”颜含玉适时开口。
“好,那就让人去取药来。”林老夫人一听,欣喜道。
“阿奶,我才不要她的东西,谁知道是好是坏!我不要她的东西?”林萍儿自然不敢信颜含玉,当场拒绝。
“含玉学过医,再说她是你表妹会害你不成!”林老夫人嗔怪她。
“她想害我还说不准呢!”
“萍儿,不得乱说话。”林老夫人斥道,转而对颜含玉道,“含玉,别把她的话放心上,你大表姐被咬成这样了,你就帮帮她。”林老夫人也是担心到时候去金陵的事泡汤,林萍儿今年就满十四了,这岁数是要把婚事订下的。
颜含玉对着外祖母笑了笑,表示没在意,转身道,“阿美,要麻烦你走一趟,跟洪嬷嬷说被跳骚咬了涂得药,她就知道了。”
林萍儿还想拒绝,只能在林老夫人的怒目之下住嘴,伸手挠了挠自己的脸。
“先用早膳,别用手挠。”林老夫人按下林萍儿的手。
“阿奶,痒!”林萍儿撅着嘴。
“痒,忍着。再这样被你挠下去,脸都要破了,毁了容有你哭的时候。”
颜含玉垂眸冷笑。
昨夜洪嬷嬷的动作快,趁着她们用晚膳的时候就去林萍儿那里动手了。林萍儿同蛇共眠,还被跳骚咬一夜,这样的滋味让她承受个遍,才算是解了心头之恨!
她想到那般害她,就别怪她心狠!
一桌人用了膳,林萍儿就喊着涂药,她吃的不多,已经痒的吃不下饭了。
阿美拿到了药来,颜含玉接过,递过去,“外祖母,这药膏效果很好,恢复的也快,只是涂的时候不会很舒服,要有忍耐力才是。”颜含玉事先提醒。
林萍儿此刻只能感觉到锥心的痒,别的都管不了,出门的时候她带着愤恨的心情来见颜含玉,这会儿只想着涂药恢复。涂药再怎么不舒服,也比她这痒好受吧。
林老夫人自然觉得药效好就行,让林萍儿拿着药膏赶紧进内房全身都涂抹一遍。
林萍儿进了房之后,林老夫人跟颜含玉和林念儿在外面说话。
“含玉,去金陵的事考虑的怎样?这日程也该提上来了,早些订下哪些人去才是。”
“我去,外祖母。”颜含玉应下。
“那好,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念儿也一起。”林老夫人望着面前同样身高的女孩儿,深觉欣慰,尤其是含玉,不论品性和学习,样样都出色,比得上他们家的男儿郎。含玉这三年,个子挑高的也很快,都赶上念儿的身高了,她又想到房间那个最大的,叹气,“你大表姐这样子,可别在这种时候出岔子才是。”
“外祖母,我的那个药真的很好,只是一般人很难忍受,我担心大表姐会受不了,到时候……”
颜含玉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内房一道急促的声音,“阿奶!”
紧跟着那抹红色身影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