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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当上课铃声响起时,教室里倏然安静下来。

学生和前辈同行的目光全聚焦在了她身上。

这场景,让何樱记起了当初自己参加教师招聘面试那次。

九中招一位语文教师,笔试八十选三人进面试,爸妈都劝她,不如改报其他稍逊些的重点中学。

何樱不肯。

那天,笔试第二名是位top2的博士生,文学素养的确过硬,还是学校都偏爱的男生。

她当时心都凉了半截。

授课题是《蜀道难》。

后来听钟校说,这男生上台后气沉丹田一开嗓,就用中古韵把整首诗唱了出来。

唱、了、出、来。

语文组上下,无不钦佩他的专业功底。

但可叹的是,后面整堂课学生的心思都还飘在他那首歌上,怎么也收不回来。

所以,最后他以很大的分差败给了冲淡平和的何樱。

二轮结构化面试时,校长问了何樱一个很俗气的问题,你觉得高中老师的职责是什么。

说老实话,无论是从师范生手中流通最广的山香考编教材,还是什么华图中公,她都能找出一堆漂亮的答案来。

但她平平淡淡说:“教学生做好人。”

钟校问然后呢。

何樱低头笑笑。

“我所能做到最正确的事,就是用尽全力把他们送进理想的大学。至于往后的人生,那是他们的。”

时至今日,何樱拥有了自己的班级和学生,想法还是没有变。

她悄悄一摁自己手心缓解紧张,迈着步子走到了讲台中央。

何樱看向台下,笑容浮现:“上课。”

哗啦啦一片起立的声音。

……

万幸,课堂教学进行的很顺利。

何樱选的是文言文《师说》,她本身不喜欢浮夸炫技。所以整节课听起来内容充实,情感自然,行云流水般的舒服。

尤其是新教师大多青涩,一站上讲台和老教师的气场差距,连学生都一看便知。

但何樱似乎一点不存在这种困扰。

她眼里带着轻柔舒缓的笑,偶尔有一两句话词不达意,或者学生回答偏了问题,也能游刃有余地引导化解。

坐在后排中央的“郭特级”冲钟校一笑,用口型夸了句“好苗子”。

钟校点点头,得意得很。

何樱也用余光瞥见了,开心之余,心里又生出了些许骄傲。

她配得上这些赞美和荣耀。

为了练字,记不得写了多久的多宝塔和九成宫醴泉铭;对着镜子练谈吐仪态,光是改掉紧张时摸头发的小动作和口头禅,一练就是整个下午……

正是这一段清苦的岁月,才让她拥有了此刻的底气。

眼看一堂课快要结束,内容也推进到了总结阶段。

何樱轻拍了下身旁学生的桌角,“梁效,请你来总结一下《师说》中虚词‘于’的用法。”

从军训起,因为梁效的沉默寡言,何樱总是格外多关注他一点。

而这节课上的梁效,低头紧紧攥着书页,动都不动一下,更让她感到奇怪。

梁效应声站了起来,木然看向她,牵动唇瓣好几次却没说出话。

茫然、焦虑、还有痛楚明晃晃写在他眼里,看的何樱心一颤。

这……哪是一个十五六岁少年会有的目光。

教室里静的落针可闻。

“没关系,梁效。”

何樱放柔了声音问他:“是不太会答,还是今天不舒服?”

最后还是同桌扶蝶拉他坐下,细声解释道:“何老师,梁效今天不舒服,我……我替他答吧。”

何樱点点头,但心里存了一个很大的惊叹号。

不过,这个小插曲丝毫没有影响大拿们对何樱的好印象。

临行前,还特邀她一定要参加今年的新教师基本功大赛。

何樱笑着答应了。

办公室的老师们知道她这课开的好,也都纷纷替她开心。

但整个上午,梁效的眼神都在她脑袋里不断闪现,折磨的何樱不得安宁。

何樱揉了揉太阳穴想着,午休完还是要喊这孩子来问问,才能放心。

没想到了下午,梁效根本没来上学。

来的是他的妈妈。

十月的南方秋意还不浓,更谈不上冷了。

中年女人戴了一顶宽檐帽挡风,说话走路都慢条斯理的,清秀的面容却笼着淡淡的哀愁。

何樱起身给她倒了杯茶,“梁效妈妈,您坐。”

那女人端详了何樱一阵,居然浮出了一个温柔的笑:“您就是何老师吧,真好看。”

“怪不得梁效对我说,你是林先生的心上人呢。”

“林、林先生?”

何樱举着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

作者有话要说: ps:别想歪,这不是狗血!

文中的专业内容全是个人切身所学,希望能让大家了解一下下童年阴影班主任到底是怎么搬砖的!(大雾)

下章的林臻会是我最喜欢的少年了!!ovo

感谢“鱼鱼不吃鱼”、“圆圆圈圈”两位仙女投喂的地雷,啾咪~

以及“茶安苡”、“”宝贝灌溉的营养液噢。

第14章

“何老师,可能是我的话让您误会了,您听我说。”

梁效的妈妈眼含歉意一笑,然后摘下了那顶进屋也不曾取下的宽檐帽。

一个瞬间,办公室静到能听见老师倒吸凉气的声音。

她头顶一丝乌发也没有,脑袋上一道长长的纵贯伤口被纱布包覆,炸开了花一样,牵连出周围许多深红的伤口。

触目惊心。

何樱还是第一次面对面见家长,哪里见过这个。她悄悄咬了自己的舌尖一下,才找回点思维。

“这样吧,阿姨。”以她的年纪,喊学生妈妈一声阿姨也不过分。

何樱轻声说:“隔壁音乐教室现在空着,要不我们去那儿说?”

看这情形,她必然是出了什么严重状况,何樱怕她不愿落于人前。

“您体贴,不过没关系的。”

她笑是笑着的,但那双眼如槁木死灰,燃不起一丝神采:“我也想让老师们替我参详参详,哪怕安慰我一句也好。”

“阿姨您坐您坐,我们这几个人下午都没课,您说我们听着。”

顾芥挂上童叟无欺的笑:“给您一颗润喉糖润润喉咙,慢慢说,我们这管够。”

梅老师一听也围过来,忧心忡忡关切道:“何老师年纪轻,您要是有什么问题……和她一时说不太清,告诉我也一样。”

要说梅老师从教二十年,见过的家长能坐满一体育馆。

尤其是学生的妈妈,身上带伤,容色憔悴,很难不让她联想起以前那些令人唏嘘的案例。

就怕吓着何樱这样,年纪轻轻还没结婚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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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效妈妈点点头,木然红着眼圈,对他们说了一个很长的故事。

几乎每一座大城市都是如此。

在市中心繁华商业圈霓虹闪烁,衣香鬓影的背角,总是隐着一段老旧破败的居民区。

寸土寸金的地价,拆不掉。

梁效一家就住在临度商圈最中心的地方,一幢九十年代的筒形单元楼里。

楼道灰暗逼仄,覆着陈年的蛛网尘灰。因为停满了电瓶车和自行车,人要吸口气侧身收腹才能通过。

更别提梅雨天漏水返潮,夏天热似蒸笼,雪天自来水管还会爆裂了。

这居住环境的确不甚美妙。

大多有二套房的住客,早早就搬离此地,不过是舍不得脱手,静待政.府高价拆迁而已。

但梁效一家,一住就是十五六年,搬不掉。

梁效的父母,梁勋和袁瑶念财经学校时曾是同班同学,毕业后,梁勋被分配到乡镇的税务所挂职锻炼,袁瑶则是在公路管理处做了名会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