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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节

皇帝:“……”

“那你总得成亲吧,朕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你都已经可以骑小马跟着王傅耍木刀了。”此刻的皇帝是一位为大龄单身儿子操碎心的老父亲。

秦崧很无辜地说:“儿没说不成亲,但您知道的,儿的婚事不宜现在议。”

戍边五年,灭高姜国,封魏王,领扬州大都督、雍州牧,领左右千牛卫大将军,至尊明旨让他留京不就国。他回朝后一直处于风口浪尖,一举一动皆牵一发动全身,被多少双眼睛看着。

皇后不就是一直想打他婚事的主意么。

“阿爹,儿的婚事真不必着急。可先为太子册太子妃。”秦崧建议道:“京中一直传言太子心系慕容少詹事之庶女,不若为太子册妃,平息这无稽流言。”

皇帝的眉头飞快皱了一下,沉吟:“太子早已及冠,的确该为他册太子妃。”

秦崧岿坐不动,不对太子册妃一事提任何意见。

就在他觉得自己可以撤退之时,皇帝又把话题转到他的婚事上,“太子不论,你总得成亲,你是长兄,你的亲事耽搁着,下面的弟弟怎么办。”

“弟弟们该议亲议亲,与儿议不议亲又无碍。”秦崧又是一脸无辜,只是大胡子挡着,根本看不出来。

“胡说,”皇帝瞪眼:“长幼有序,此乃礼法。”

秦崧嘿一笑:“阿爹,咱们家的还要讲规矩?若如此,律令有定,不得以妾为妻,张母后……您……”

朝廷制定周律,让全天下人遵守,唯一不遵守的就是周朝皇帝一家。

皇帝怒:“滚滚滚!朕看到你就来气!”

“好嘞,儿告退。”秦崧飞快起身就走。

“回来!”

“……是。”

秦崧又回去坐好。

皇帝下死命令:“太子册妃之后,就轮到你了,你要是选不好,朕就随便给你指一个。”

秦崧:“……”

秦崧转移话题:“儿今日于百花宴上见到东平侯之女,听她说起她种的麦该收获了。”

“……那个小丫头啊,”皇帝有片刻没想起来“东平侯之女”是谁,“你不说朕倒是忘了,她还说要进奏表并献麦于朕。”

秦崧道:“听闻她的小麦丰产,也不知她的高产之法究竟如何了。市井之中多有传言此事,许多百姓都盼着东平侯府能有高产之法。”

“哦?此话怎讲?”皇帝来了兴趣。

秦崧就将听来的传言说与皇帝听,皇帝听后大感兴趣,叫来个内侍,吩咐:“去传话东平侯之女,说朕等着她的麦子和奏表。”

内侍领命,拿了腰牌匆匆出宫。

皇帝就跟秦崧说起农桑之重之忧来。

秦崧认真听着,时不时讨论几句,成功转移了皇帝对他婚事的关注。

东平侯府。

林福被侯府大管家林忠叫到前头正堂,与林尊一同接了皇帝口谕,整个人被巨大的惊喜笼罩住。

圣人日理万机竟还记得此事,没将她要进奏表与献麦之语当做戏言。

太好了!

第51章

农谚有云:九成熟, 十成收;十成熟,一成丢。

小麦若等到十成熟的晚熟期再收割,麦秆已经干枯, 不仅不能为麦粒提供水分,还会让麦粒的养分倒流回麦秆中。

如此,麦粒的体积就会缩小,小麦会减产。

芒种前,林福几乎是守在麦地里, 瞅着小麦到了蜡熟中期, 立刻组织收割,并让杂役去信国公府、陈国公府传话, 请徐彦环和谢凌雪共襄盛举。

两人接到传话,立刻兴冲冲去见母亲, 言第二日要去东平侯府收麦哩。

芒种后一天,东平侯府的冬小麦开镰收割。

林福、林嘉芸、谢凌雪、徐彦环皆是同款种田套装,喜悦地看着金黄的麦地。

连老夫人也来看了。

“哇……”谢凌雪看着麦田惊叹, “这竟然是我种出来的麦子!”

徐彦环拆她的台:“你就播了几粒种子好吧!这些都是阿福种出来的好吧!”

谢凌雪瞪:“我从未见过你这么讨厌的人, 真的。”

徐彦环睨:“彼此彼此。”

两人又要互掐起来, 林福及时的一人发一把镰刀,并让她们看清农妇们怎么收割的,然后——

“开工。”

粗麻布缝制的手套戴上, 遮阳的草帽戴上,弯腰,抓住一把麦秆, 用力齐根割下。

旁边专门准备了一个打场,给小麦脱粒用。

收割是个体力活,东平侯府麦地虽没多大,但养尊处优的小姑娘们新鲜劲儿过了后就割不动了,谢凌雪和徐彦环互相搀扶着出了麦地,往早就准备好的软榻上一瘫,毫无贵女形象可言。

林福与林嘉芸比她们要好一些,毕竟种了几个月的田,但收割的主力军依旧是农妇们。

试验田分了好几块地,不同的品种、不同的种植方法产出的麦子全部分开放,半点儿不许搞混了。

“这一会儿弯腰,一会儿弯腰,我腰都快断了。”徐彦环手握拳轻锤自己的腰。

“小孩子哪里来的腰。”这回换谢凌雪拆台。

“你才没腰,你才没腰。”

两人互相戳,又嘻嘻哈哈闹成一团。

这时,李敏月带着一群侍女端着鲜果、茶点徐徐走来,向老夫人请了安,道:“现在日头越来越毒,祖母喝些凉茶、用些鲜果。徐小娘子、谢小娘子,果子用冰湃过,用些解解暑气。阿福和芸娘也快些过来罢。”

徐彦环和谢凌雪在看到李敏月时就不闹了,端端正正坐好,让吃果子吃果子,让喝凉茶喝凉茶,乖得不得了。

林福边走边摘手套,对环、雪二人装乖的模样嗤笑一下。

二人瞪眼:你厉害,你还不是被一唤就来了。

林福接过李敏月递给她的一盏凉茶,笑眯眯说:“多谢大嫂,正好渴了。”

李敏月轻轻一笑,又给她拿了些冰湃过的果子。

其实相处时间长了,就能发现李敏月其实没那么可怕。她重规矩,却严以律己宽以待人;把所有人都能照顾妥帖舒心,却在细节处能看出嫡庶区别来。

她极有生活情趣,一些小细节里都透着巧思。

就连老聂那么难搞的人她都能耐着性子周旋,面对明显的刁难也不怨不怒尽力化解。

这超级厉害好吧!

反正林福自忖是做不到的,面对老聂,她选择正面刚。

她嫁进门一个月,就得到了全家上下的喜爱(聂氏且不论),府中老成精的刁仆面对她也都有所收敛,老夫人更是格外喜爱这个孙媳。

林昉呢,瞧着他春风得意的模样,就知道夫妻生活非常和谐了。

用林福的话说就是:“咱们老林家的祖坟冒青烟,阿兄上辈子拯救了全天下,才会娶到这么好的娘子。”

林福端着果子在软榻上坐下,晃了一下身子碰碰徐彦环,“怎么样,在我大嫂面前是不是‘珠玉在侧,觉我形秽’。”

“珠玉也是你大嫂,你高兴个什么劲儿。”徐彦环咬牙小声说。

“大嫂是我家的,她是珠玉,约等于我也是珠玉。”林福脸皮特别厚。

“呵呵。”徐彦环假笑,说:“听闻你有奏表要进于圣人,你奏表写好了吗?”

林福咦:“你不会又是听了令尊与令兄说话吧。”

徐彦环嘟着嘴,一脸不乐意:“又不是我刻意去听的,谁让他们老是在同一个地方说话,我路过嘛。”

她还委屈上了。

林福与谢凌雪同时一抱拳:“厉害!”

徐彦环还不小心偷听到家中长辈们商量的关于兄长的一件事,但看侯府太夫人和李敏月都在,不好说,悄咪咪盯着正跟老太太说话的林福看。

去岁重阳之事,老夫人只当林福说要将种麦经验写奏表呈于圣人是玩笑话,后便忘了此事。

直到几日前宫中内侍传来口谕,别说东平侯府上下皆惊,京中数得上号的大小府邸都惊诧万分——

不过是小娘子的游戏之举,圣人竟当真了?

老夫人找到林福问,得知她一直在记录麦田耕种的情形,已经整理好写成奏表,就等着收获后,云苍阁麦田的产量和各个庄子报来产量。

她竟有些看不懂这个一年前接回来的孙女儿了。

她一直以为她非要种麦,一是思念生长之地,习惯一时难以改变;二是在姐妹中立威,用了这么个一举两得法子。

一切不过是因长于乡野,不拘一格。

可看她如今行事,并不只是简单种种麦,像京中所有贵女莳花弄草陶冶情操打发时间那样。

难道真是为国为民为天下计?

“奏表你准备什么时候送去政事堂?”老夫人问。

“不送去政事堂。”林福道:“过几日请阿爹当面递与圣人。”

老夫人眉头微蹙:“这不合规矩。”

林福笑道:“阿婆,我无官无职,又是女郎,但有疏、议、表、对,该递交民议司才对,递到政事堂也是不合规矩的。”

既然皇帝都有口谕来,还守这规矩干嘛。

这国朝,皇帝就是最大的规矩,他说好,那些规矩通通不重要。

再说了,递交政事堂的话她还怎么夹带私货,让几个执宰瞧见,哐哐将她的奏表一顿删减猛如虎,她还不得吐血。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有些事,不用我教,你自己懂的。”老夫人叮咛道。

“阿婆,您放心。”林福笑眯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