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灯火阑珊,月色清寒,微风徐徐,拥簇的人群里,聂征慵懒的在人群中飘荡。仿佛失了根的浮萍,随着人流左右摆动着。喜庆的声乐四处飘荡着,聂征失落的影子却在其中孤独的游荡。也许,芳华别院的幽静才是他应该停留的地方,在哪里他刻意尽情的哭泣,悲伤,放逐,那里他拥有一切,却也只有他。
2、
高大的院落,威严的门庭,聂征远远站立在树下。郑府的堂皇,有时候对于聂征而言是如此可恶。当初沐瑶嫁人的时候,他多么希望,这个人能对他好些。此刻,他却多希望这个人一无所有,成为世人唾骂的人。如此,他的爱也才显得如此无可辩驳。只是,郑家实在太富丽堂皇,甚至连剑雨山庄也不遑多让。如此,他凭什么挽回自己的爱人。
突然,一群人缓缓走来,郑家大门顷刻之间打开,里面的人慌张的等待着,外面的人开心的归来。沐瑶摇曳着身姿,在众人之中显得如此婀娜,好似这暗夜里璀璨的星辰,聂征一眼便将她找寻到。
此刻,面无表情的嘴角轻轻的扬起一丝微笑。沐瑶一回眸便在夜色之下看见打着灯笼的聂征。也许看不清他的摸样。可是沐瑶知道,那树下微弱的光便是聂征。沐瑶不敢驻足,急忙转过头来,好似不曾看见一般。她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停下,怕所有人都随着她的目光看见树下的灯火。
方才走进郑府,沐瑶回头一望,那盏灯笼还在那里,一动不动好似就在那里等待着她的归来方才罢休一般。沐瑶双眼湿润,急忙朝着屋里赶回去。洗漱过后,沐瑶独自坐在窗前休息,心里忍不住想起了树下的灯笼。一阵疾风吹过,将桌上纸张吹的四处飞扬。
一阵寒意袭来,沐瑶紧紧抓住自己的外衣。沐瑶开始有些思绪不宁。渐渐的,这份思虑变得浓厚起来,仿佛就要将她吞噬掉了。沐瑶独自一人偷偷的从侧门走了出来,远远的看着树下的灯笼。她害怕,又欣喜;畏惧,又感动;悲伤,又着急。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敢面对。
3、
聂征一直在期盼着,期盼这扇大门能够打开。里面有一个人,欢喜的跑出来。可是他却又坚信,这一夜的等待终究是毫无结局的。但是他却不知要到何处去,好似这里就是他的归宿一般。突然身后传来一句话语:“回去吧!”聂征回头一看,不是沐瑶却又是谁呢?
看着远处站在门脚的灯笼下的沐瑶,聂征转身便要过去。可是沐瑶见状却连连后退。聂征悲伤的说道:“让我看看你。看看我就知足了。”
“回去吧!”这一句话,几近哀求,好似一把利刃狠狠的扎到聂征心里,也扎到沐瑶的心里。
“在那偌大的院子里,我不过是一只孤魂野鬼。现在我只想好好看看你,兴许这样我就不会害怕了。”
一句话说得沐瑶泪如雨下,沐瑶看着聂征说道:“缘分至此,又何必强求呢?”
看着沐瑶哭啼的摸样,聂征更加悲恸难忍。说话间就要上前去,可是沐瑶却连连后退,最后退入门中。聂征停下脚步。而沐瑶这含泪作了一个揖说道:“庄主请回。”
说罢,沐瑶轻掩门扉,将聂征的目光缓缓的切断在宅院之外。伫立许久,夜色渐浓,一阵寒风掠过,聂征深深的打了个冷颤。看着那扇紧紧闭上的大门。聂征低垂着头,一时间竟不知何去何从。风劲渐强,只把门口的灯笼吹得左摇右摆,不知不觉,风中夹杂着几滴雨点沉沉的打在聂征的脸上。聂征抬了抬头看着夜空里莫名落下的雨珠,轻轻的将脸颊的雨水擦去。
很快大雨就如同天河跌落一般奔涌而下,把聂征打得左摇右摆。雨水的寒冷侵入骨髓,聂征本就虚弱的身子在暴雨中猛的便倒了下去。而此时的沐瑶紧紧的靠在门栓上,看着满天的雨珠,心里越发难受,可是他却不敢从门缝中看去。她害怕聂还站在那里,如此她会忍不住走出去。雨水击打瓦片的声音将沐瑶的哭泣淹没在夜空之后,好似从未在这世界出现如此悲凉的声音一般。
4、
雨还在敲打这屋檐,而聂征已经被元烈带回了剑雨山庄中。沐瑶依旧痴痴的站在门边,直到一个丫鬟发现沐瑶不再屋中出来寻找,方才看见沐瑶痴痴呆呆的站在侧门。沐瑶见有人过来,轻拭泪痕便回到屋中休息去了。
这一夜彻夜难眠,直至凌晨,沐瑶见夜雨初歇,来到门前见空无一人方才回去安然睡了一觉。
芳华别院之内,聂征寒气入体,换了衣物,喝了汤药便睡下了。只是睡得不安稳,到了凌晨时分,聂征微微睁开双眼。见到武阳斜倚着身体,坐在不远处就着灯火正在翻阅着什么东西。聂征吃力的说道:“我怎么会在这?”
武阳听见聂征说话,急忙放下手里书本一样的东西,缓缓的向聂征走来说道:“你昏倒在郑府门前,是元烈兄弟带你回来的。”
“是吗?”说着聂征便要起身。武阳只是说道:“要喝点热汤吗?”聂征像个孩子似的点了点头。武阳转身便命人将早已经准备的的汤,热了热便抬了上来。轻轻喝了一口甜汤,武阳只是笑着说道:“怎么样?”
“好多了。”
聂征坐起身来,看着武阳说道:“辛苦你一夜守在这里了。”
“我若不守在这里,你醒来,谁又能与你说说话呢?”
聂征微微一笑看着武阳说道:“不过这可是苦了你了。”
“我有什么苦的,倒是苦了你了。”
听到这里聂征只是低垂着头说道:“今日我去郑府了。”
“我知道。”
“我傻吗?”
“不傻?”
“是吗?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傻。可是有时候想起来,总会有些难受。总想看她一眼,想听他说句话。见到了又不舍得走,说了便又全是些伤心的话。”
“庄主与沐瑶本是郎情妾意,如此情义岂是世人能够知晓的。”
“沐瑶已经身为人妇,如此我又岂能不知。只是!”
“只是天下悠悠众口,即便庄主身为华州之主,也不免忌惮。”
“若然能用这华州之主堵得住天下人之口,那我便是送人又何妨呢?”
“庄主此言差矣!”
聂征疑惑的看了看武阳,武阳认真的看着他说道:“道德之言从来都是各执一词,天下之口多是有口无心,不明所以。若是庄主做了一介匹夫,怕是被做了奸邪之人打杀了,也无人知晓。而若是庄主能够享有广書国一国之权,天下人自会有人为庄主想出计谋,道出说辞。届时庄主名正言顺,而沐瑶自然也不会有所迟疑。只怕庄主若是不与沐瑶姑娘相守终老,天下人倒是不同意了。”
“真会这样吗?”
“必然如此。”
5、
翌日,聂征起身时已是正午时分,只见武阳趴在窗前休息。正午的太阳,照在武阳的脸上,显得他如此疲倦。聂征站起身来叫下人在窗外撑起遮阳伞为武阳挡去阳光。
安排完毕,聂征觉得腹中有些饥饿。还未来得及吩咐下去,下人便已经送来甜点说道:“武管家安排人早早准备了。说是庄主起来便是要吃些东西。”
聂征微微一笑说道:“武管家如此辛苦,倒是我不该让他如此操劳了。此刻我也有些倦怠,你等好好在此照看武管家。我出去走走。”
“知道了。”
6、
借着几分暖意,聂征缓缓的在芳华别院里走了许久。只是不知不觉来到了囚禁薛志尹的地方。推开幽暗的石门,暗室内几束细细的光散落在囚牢之中,借着光能依稀看见屋内的几处地方,可是却看得不甚明了。聂征刚一走进去,却听见薛志尹说道:“庄主安好。”
聂征看了片刻,只见薛志尹披散着头发,一脸的胡渣坐在囚牢边。聂征只是慌忙说道:“薛师兄好眼力。”
“若是庄主在此处呆的久了,自然也会有我这般眼力的。”
“薛师兄是在责怪我,我心里自是愧疚,不敢多言。”
“这密室之中虽然幽暗,但想来设计此处之人必定还是有些费心。”
“薛师兄何出此言。”
“此处虽然与世隔绝,但还是煞费苦心的将几束光线引到此处,也因此不会暗无天日。我虽然活动不便,但是一把剑,几本书。时常还能听到几段曲子。想来倒也是庆幸不已。”
“身处困厄而安然自得,薛师兄了不得。”
“这倒是言重了,只是这些时日,回想这些年,反是在这囚牢之中方才是自在之身。往昔反倒是蹉跎了。”
薛志尹看着聂征失落的样子,反倒笑了起来说道:“庄主坐拥华州,何事烦心?”
“求不得而已。”
“庄主向来淡泊,能够让你求不得,想来只有沐瑶姑娘了吧!”
“薛师兄说的是。不过,她已为人妇,今生我与她无非就此蹉跎罢了。”
“哈哈。”
“薛师兄笑什么。”
“笑你空有剑雨山庄却连心爱之人也无法得到。”
聂征听罢,苦笑着说道:“薛师兄此言却是说出我的苦楚。”
“事在人为。庄主难道就此放弃?”
“难道师兄有什么良策?”
“当年广書国人口凋零,寡居之人因改嫁而被世俗所不能容,所以孤寡一身。后国主下令寡居之人若是不嫁,须得缴纳寡居税,而后国中少有寡居之人。如此寡居再嫁早已约定成俗。如今若是唐王败,而郑氏亡,寡居之人自然再嫁。”
“如此杀人夺妻之恶名,恐为世人所不容。”
“杀人夺妻,自会留下千古骂名。但若是叛乱恶徒,与战场之中战乱而亡。妇人寡居,君主安抚天下,将各家寡居之人收养。准其再嫁,而沐瑶姑娘感念庄主厚德,庄主亦不计前嫌,胸怀天下。只怕此事还将传为一段美谈。”
聂征听完薛志尹如此一说,心中好不欢喜,开心的说道:“多谢师兄指点。”
说完,聂征犹豫片刻接着说道:“师兄囚居此处,为何与我说此番言语?”
“你我相识多年,我知你爱慕沐瑶。将几句言语说与你听乃是你我情义。”
“如此便谢过薛师兄。”
“只是天下战乱将起,不知会有多少风云际会。可惜我深居此处却不可知。”
“师兄既是如此说了。今后我便常来此处说与师兄知晓。”
“如此便谢过庄主了。”
7、
听完薛志尹如此一席话,聂征好似在地狱之间走了一遭,如今却是回来了。武阳刚刚醒来,见聂征如此神采奕奕,只是好奇的问道:“庄主何事如此开心?”
“好事,好事。”
“何等好事?”
“乃是你与我说的好事。”
武阳一脸疑惑,而聂征看着武阳说道:“从今而后,你当与我谋划便是。”聂征也不多言,欢欢喜喜的回房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