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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

薛太妃无论何时都是讲究“气度”的,像是这样愁眉苦脸的时候极少,于是连萧太妃在内的妃嫔们全都露出了担忧的表情,等着薛太妃接下来的“问题”。

“他现在已经九岁了,他长得原本就比寻常男孩子快,个子又高,等他,等他,等……咳咳,张茜,你来说。”

薛太妃深吸了口气,愣是还说不出口,便点了张茜的名。

“我观察过下刘凌的骨架和气血,他这两年就要成人了。”

张太妃倒是没怎么扭捏。

“王宁是废人,宋娘子不适合,待他成人了,谁来教他成人之事?万一他要来问我为什么他这么大半夜还尿裤子了,我怎么办?”

此话一出,屋子里许多根本没经历过人事的太妃们顿时脸红到了脖子,然后齐刷刷朝着萧太妃看去,把一贯淡然的萧太妃也看的有些不自在起来。

“你……你们看我做什么……”

‘不看你还能看谁!总不能让老娘上吧?’

薛太妃在心中低吼。

“其实不必要谁教他,找相关的书给他看一看就行了。张太妃,你那里没有关于,咳咳,的医书吗?”

方太嫔不忍心看到萧太妃尴尬的样子,赶紧解围。

“当年那么残酷,我后来见到画着男人身体的经络图就做噩梦,左右全都背熟了,我就把它们都烧了……”

张太妃也满脸无奈。

“我反正是说不出口,刘凌就跟我亲孙子一样,你们难道说的出口?”

‘说得出才有鬼啊!’

众人又齐刷刷看向萧太妃。

“咳咳,我说倒是可以,我也没什么不自在的……”萧太妃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但我就怕我现在这样的身份,我说了,就该换成刘凌不自在了。”

薛太妃闻言烦躁地揉了揉额角,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要是刘凌能认识什么差不多大的正常男孩子就好了,不是宦官,不是……”

她扫了一眼萧太妃,没继续说下去。

“把我以前记录的《禁中起居录》给他看几本吧。看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赵太妃也不想别人逼萧太妃做这个。更何况萧太妃说的也没错,刘凌把她当师父、当皇祖母、当成女人,叫萧太妃教这个,以后师徒学艺肯定有尴尬的地方,无法好好教学。

“你别乱来!”

“看你那些脏东西是要学坏吗!”

“赵清仪你这个疯子!”

一屋子人都惊叫起来,尤其是方太嫔,直斥赵太妃是疯子。

赵太妃的脸一下子刷白,咬牙道:“《禁中起居录》并不是都是那些东西,要求史官记录它的高祖,原本是想让后来的皇子和皇帝们能通过《起居录》了解前人的生活,避免犯一样的错误……”

“你们以为我是靠什么坚持这么久的……”

她冷冷地扫视着屋子里的人们。

“史,记事也。《禁中起居录》只是个工具,无论是善行还是恶举,是功还是过,都要一字不改、一字不漏的记下它,让后人明白发生了什么,不再重复这样的悲剧,这才是史官的责任!如果通篇只歌功颂德,那是悼文,不是‘史’!”

她气的直发抖。

“你们认为那些东西肮脏下流,却正是那些肮脏下流的东西救了我们……

正在赵太妃说话间,萧太妃缓缓站了起来,走到了赵太妃的身前。

她俯身伸手按住了赵太妃的肩头,微微摇了摇头,让她不必再说了。

“她们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你手里现在只有先帝的起居录,而刘凌毕竟年纪太小,万一不能分辨对错,反倒对他不好。”

萧太妃安抚地摩挲着赵太妃瘦弱的肩头,待看到她一头花白的头发,想到她其实比薛太妃大不了几岁,眼中不由流露出略微伤感的神情。

“等他再大点了,你再给他看,他就会明白为何先帝变成了那样……”

“是,是我敏感了。”

赵太妃颤抖的身子渐渐平复了起来,再见一屋子女人们噤若寒蝉,有些别扭地低下头去看佛珠,不再说话。

“我明白你们的顾虑,这件事还是交给我吧。”

萧太妃见赵太妃平静了下来,摸了摸下巴,思咐道:“待我想一想,该怎么在合适的时机告诉刘凌这些男儿家的事情。也是我疏忽了,其实从去年起,我为刘凌扎针时,他就有些不好意思,总是避着我入桶,只是我没想那么多……”

就算想到了,也只能当做不知道。

听到萧太妃大把大揽把这件事应承了下来,众人才算是松了口气。

“赵,赵太妃,方才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出口伤人,只是太害怕了。昔年那些事情……”

方太嫔有些不安地道歉。

“我……我是真认为那些都是脏东西……但是赵太妃,我不认为你是坏人。”

窦太嫔也跟着道歉。

“是我太急性,抱歉。”

“还有我……”

“我也是……”

“既然大家都觉得对不住赵太妃,不如摆个酒赔礼道歉……”

张太妃笑着抚掌。

“……”

“……”

“……”

“怎么了?你们为什么这么看我?”

张太妃眨了眨眼。

“哎呀,都这个时辰了,刘凌要来学武了吧?我们该走了。”

薛太妃无奈地打着圆场。

“啊?现在就走?再坐一会儿吧……”

“咳咳,我昨天教他‘袖里藏剑’时略有涩意,正好让萧太妃指点指点,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好久没见萧太妃了,就让我……”

“我曾说过,任何人不得干扰其他人对刘凌的教导!一会儿是萧太妃和赵太妃对刘凌的教导时间,你们要觉得教不好刘凌,可以不教!”

薛太妃肃起脸来。

“你们自己斟酌。张茜,王姬,我们走。”

“是。”

“好嘞。”

两人乖乖的跟在薛太妃后面。

其余几个太妃虽然舍不得离开飞霜殿,但见到薛太妃生了气,只好满脸可惜地也跟着告辞。

待走到门口,薛太妃突然站住,回过了身子,对赵太妃屈了屈身子,朗声长道:

“赵太妃,不,赵女史……你刚刚的那番话,应该也说给刘凌听一听。”

“你是我们之中最了不起的人,所以我才执意一开始就让刘凌拜你为师、向你学史,也执意请你助我一臂之力。一人之力何其有限,即使是整座静安宫相助,其实力量也不见得强到哪里去。但你那里,藏着的却是千百人穷极毕生的生存智慧……”

赵太妃没想到薛太妃会突然说这个,一下子怔住了,其他的太妃太嫔们也露出错愕的表情。

“只是,治史者固然要有自己的立场,但时局变化本就沧海桑田,很多事情木已成舟,如今该想的,是如何将未来过的更好。”

薛太妃望着若有所思的萧太妃。

“这才是我在这里努力奔波、禅精竭虑的原因。”

她的嘴角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轻笑。

“赵太妃,萧太妃,你们说呢?”

咦?

咦?

赵太妃和萧太妃突然就红了脸。

薛太妃也不赘言,说完就潇洒转身,笑着领着一干娘子军走出门去。

***

“哎,看样子我们是没戏了。赵清仪真是狡诈!”

“别用我们,我只是想想,没认真过……”

“薛姐姐也是,当年赵清仪对我们那么傲慢,明明我和你感情更好点,你拉媒牵线也不帮帮我……”

方太嫔满脸伤心。

“你们不是一路人。赵清仪和……他,一直认为先帝是个可怜人,所以才能互相支撑着走到现在。而你们,只不过看到了他外表显现出来的美好样子。”

薛太妃耐着性子安抚她们。

“其实岂止是你们,便是先帝,也只看得到他那一面,所以才如此癫狂……”

“啊啊啊啊,可是好恼火啊!给赵清仪得了个大便宜!你还那么说!”

方太嫔把自己的头发都抓乱了。

“什么大便宜?赵太妃怎么了?”

一群太妃们离开飞霜殿准备出门,正好在门前遇见了要去飞霜殿上课的刘凌,撞了个正着。

“要迟到了,快进去。”

看到刘凌好奇的表情,薛太妃挑了挑眉,径直越过他去。

“就是就是,大人们说话,小孩子别打听!”

王姬越过刘凌,笑着接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