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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书静大夫是自己人

进屋后,程静书直直地站在门边。

她等着逐墨回答。

逐墨绕过屏风,在柜子里翻翻找找,也不知在找什么。

须臾,他沉着脸走近她。

他手里搭着件披风。

“披上!”逐墨伸出手,想将披风递给程静书。

程静书摇头,“不用了!你自己穿吧!”

逐墨睨了她一眼,亲自替她披上了披风。

他靠近的那一瞬,程静书的呼吸都下意识地放缓了。

她抬头去看逐墨。

他那万年沉寂的眸子依然毫无波澜,她真想揭开那面具看看他现在的神情。

是真的毫不在乎,还是深藏心底、压抑难宣?

“看什么?”他边替她系紧带子边问她。

程静书喉咙一紧,撇开眼,道:“没什么。”

“最近事情很多,程小姐既然是来帮忙的就不要拖后腿!”

程静书:……

“如果你病了,我还要照顾你,会耽误事儿。”

程静书:……

她刚才白感动了。

逐墨退开了几步,坐了下来。

程静书平复心情,问:“我哥哥们到底有没有消息呀!?”

“嗯。”

“有消息?”程静书眼睛一亮,几步跳到桌前,挨着逐墨坐下。

那双炯炯的大眼睛盯着逐墨,盛满了希冀。

逐墨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一声,道:“影卫传来消息,程家一行人已经快到青州了。”

“太好了!”

“不过……”

“什么?”她心里一紧。

“程三公子不在其中。”

“三哥哥,怎么会?他去哪里了?是生是…”她顿了顿,艰难地开口,“是生是死?”

“已经派人去查了。很快会有消息!”

程静书腾地站了起来,她眸子里全是慌和乱,她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光,道:“我要去找三哥哥!”

“你去哪里找?”

她摇头,“我不知道,但我一定要去找!三哥哥定是放心不下我,所以一个人来寻我了。我待在桃源村,他怎么可能找得到我?我要出去!”

她不能让三哥哥再经历上一世那样的惨痛结局了。

“程小姐,你冷静一点!程三公子是个大人,他不是小孩。他知道趋利避害。”

“不,你不懂!三哥哥看似最不靠谱,可其实他可疼我了。他行事冲动,不计后果,我担心他会出事。”

“交给我。”

程静书手足发冷,身子都在止不住地发颤。

上一世,三哥哥浑身是血,睁着眼睛躺在程府的血海里。

他死不瞑目啊!

她脑海中又出现这样的画面。

她捏拳,冷汗不住地往外涌。

一滴滴汗水砸到桌面上,砸到地上,她仿若未知。

她像是又回到了上一世。

在那昏天暗地的地狱里挣扎,在那血腥味浓重的程府里眼睁睁看着亲人离开。

她无能为力。

逐墨瞧着她越来越不正常了。

他担忧道:“程小姐?”

她毫无反应。

逐墨起身,他又换了身:“程小姐?”

她浑身抖得更加厉害了。

她呢喃着:“三哥哥,三哥哥,你别死……”

逐墨的手伸到半空又退了回来,退回来又伸了出去。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终是不忍。

他轻拍着程静书的背,眼神和声音都放柔了不少,“好了!没事了!别哭了。”

“三哥哥……”

“程三公子一定会没事的!程小姐,你看着我的眼睛,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找到程三公子。”

她失神的眼睛终于又能聚光了。

她茫然地看着眼前戴着面具的男子。

这男子又和厉北廷的脸慢慢地融合,最后成了同一个人。

她突然嚎嚎大哭。

她捶打着逐墨的胸口,声嘶力竭道:“你为什么不早点来?你为什么不救救程府?你为什么不救救三哥哥!”

逐墨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却还是顺着她的话答着:“好了,我来了。”

“你现在来有什么用?已经来不及了!呜呜呜,如果你早点来,如果在程府救我的人是你,如果…”

她哽咽到说不下去。

逐墨越来越疑惑了。

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上次她这般哀恸说着胡话还是因为陷入了幻境。

那这次呢?

她就在他身边,只是因为提起了程三公子,她就不对劲了。

逐墨若有所思。

“呜呜呜,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害死了你们!该死的人应该是我!是不是我死了,那些被我害死的人就能活过来了?”

她眼神又涣散了。

没有焦距。

像是一团胡乱撒出去的稻谷,似乎能落在实处,却其实都散在各地。

她挣脱逐墨,朝着墙撞去。

逐墨瞳孔骤缩,自她身后将她拽了回来。

他一手按住她的肩膀,一手勾起她的下颚,迫使她看着自己。

他沉声道:“你看清楚我是谁?”

“你是厉……”

肩膀和下颚传来的疼痛让她有短暂的清醒。

差点脱口而出的秘密及时被刹住。

她吸了吸鼻子,道:“你是逐墨公子。”

“你在哪里?”

“桃源村。”

“还要撞墙吗?”

程静书摇头。

怎么被他这么一问倒像她无理取闹似的。

逐墨松了口气,却还没松手。

他一手仍按着她,一只手提起茶壶倒了杯水。

他说:“喝茶!压压惊!”

程静书点头,闷声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茶。

逐墨问:“你刚才是突然想到什么事情了?”

“没有。”

“说实话!”

“我就是太担心三哥哥了。”

“你提到了程府出事,提到你害死了很多人。”

程静书握着茶杯的手骤然收紧。

她不敢看逐墨的眼睛。

她低头看着色泽金黄的茶汤,道:“噩梦罢了。”

“噩梦?程小姐白日做梦?”

“是啊!我和三哥哥年纪相仿,从小几乎天天待在一起,感情最深,我实在太担心他了。方才有些失态,望逐墨公子海涵。”

逐墨眸底似海,深沉不可测。

他很清楚,程静书在撒谎。

她为什么要撒谎。

他想到她曾以治好他的寒毒为交换,求他答应的一件事情。

她说:“如果以后程府出了事,我希望逐墨公子能为我父运筹帷幄,保我家人平安无虞。”

再结合她方才凄厉绝望喊着程府出事了。

难不成她能预见未来?还是她知道了什么会给程府带来杀身之祸的秘密?

这太荒谬了。

程静书擦了擦眼泪,抬起头冲逐墨笑了笑,她道:“我去村长家看看那孩子的情况,你要去吗?”

逐墨盯着她。

她也无畏地迎着他的视线。

须臾,逐墨挪开了。

他说:“等会儿,先洗把脸!你这副样子去,会吓哭孩子。”

程静书找到一面铜镜。

她对镜瞧了瞧。

她说:“还好吧?你这玄色面具更吓人吧!?那孩子都没被你吓哭,怎么会被我吓哭?”

逐墨忽地问:“你这脸是怎么弄的?”

程静书胡诌道:“我的脸没事!我和你一样,长得太祸国妖民,不想引起动乱,所以戴着面具。”

逐墨:……

“世人都认为面具只做遮丑之用,却不知面具也能遮美。”

“程小姐莫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不信的话我们互相取下面具给对方瞧瞧怎么样?再怎么说我是个姑娘,吃亏的也不会是你。”

逐墨摇头。

小狐狸是有多执着于他这副藏在面具之下的容颜!?

从初见到如今,她就没放弃过这种想法!?

程静书耸肩,作罢。

她洗了把脸,从荷包里掏出一个圆盒子,抠出了黄豆大小的膏体抹在脸上。

逐墨隐约嗅到了淡雅桃香。

他问:“这是什么?”

“姑娘家的东西,公子感兴趣?”

逐墨摇头。

程静书道:“这是我自制的护脸膏。你想要吗?我可以送你。”

“不必了。”

“下次送你几盒吧,就当是感谢公子替我寻找三哥哥。”

她啊!

无时不刻都在提醒他,一定要帮她找到三哥哥。

逐墨起身朝外走,阳光打在他身上,影影绰绰,金光大闪。

他说:“无需赠礼,自当尽力。”

“那小女子便替三哥哥谢谢公子了。”

他领着她去了村长家。

程静书一进屋,村长夫妇俩就给她下跪,称她是活菩萨。

她去拉他们起来,他们不愿,甚至还要给她磕头。

程静书讪讪地望向逐墨。

逐墨道:“起来吧!书静大夫是自己人,无需这些虚礼。”

自己人?

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吗?

程静书暗戳戳地看向逐墨。

那人仍周周正正,矜贵得不得了。

她啥都看不出来。

逐墨发了话,村长夫妇这才起身。

说白了,他们确实感谢程静书出手相救,但他们行此大礼更多是看在逐墨的面子上。

程静书也明白这个道理,她上前搀扶着村长。

村长道:“书大夫,您的大恩大德,我们夫妇末齿难忘!”

程静书摆手:“举手之劳,这是医者本分。”

“书大夫真是少年英雄啊!”

程静书摸了摸脑袋,不大习惯这种场合。

好在,逐墨开了口,道:“既然孩子已经有了好转,村长夫人是不是应该将重金求药的事情一五一十交代了?”

村长夫人润宁的脸色一下就变得很难看。

村长也知道瞒不住了,忙给润宁使眼色。

润宁一咕噜又跪在了地上。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讲述了自己因担心孙儿安危,铤而走险,央求丈夫引开楚衣,自己跑出村去求医问药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