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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医

黑暗中, 他的表情瞬时发生变化。感觉着她娇软的身体紧偎, 原本深沉的眸底, 倾刻间暗云堆积成山, 呈暴雨欲来之势。

铁臂不由得收紧, 恨不得将她嵌入身体中, 下巴搁在她的发上, 鼻息间都是她身上的幽香。

幽香丝丝入鼻,撩拨着他。他浑身紧绷,如临大敌地抗拒着自己身体急骤的改变。那种澎湃陌生的情潮来势汹汹, 几欲灭顶。

她埋首在他的怀中,只觉得那有力的心跳声越来越快,似战鼓四起, 一声接着一声, 雄浑强劲。

他们贴得很近,男人身上的变化她能感觉得到。

真是可惜…

自己虽然红疹已褪, 可他腿上有伤, 而且又是借住在别人家中。否则这样的良宵, 又岂会生生辜负?就算是他能恪守礼数, 坐怀不乱, 恐怕她都要化身为狼,反扑上去。

满足地慰叹一声, 既失望他身上有伤,又为他的人品怒赞。她暗戳戳地计划着, 回到侯府后等他腿伤一好, 她就可以…嗯嗯,这样那样…

景修玄不知怀中人的想法,他的气息已乱,无法凝神去细辩她是不是真的睡着了。她身材玲珑有致,柔软馨香,令人心猿意马。

修长的大手无意识地摩梭着她的背,滑到腰间。那里露出一截皮肤,一接触到细滑的肌肤,像被火灼了一般,赶紧拿开手。

强自压抑着差点决堤的潮涌,深长地吐纳着气息,努力平复着。手再次抚着她的背,一下一下,极为规律。

怀中的郁云慈翘起嘴角,看来意动的不止是自己,还有他。之前还以为他不喜自己,看来对于自己,他同样是有感觉的。他忍得如此辛苦,是因为腿上的伤吗?

若真是那样,她倒是可以帮他。

小手像是无意识地游走着,滑到他的那处,装作迷糊地咕哝着,“什么东西?硌得难受…”

景修玄只觉得将将被按捺住的那股潮涌,开始奔腾叫嚣,似要破堤而出。不待他缓过神才去镇压,而那惹火的小手已经伸进去……

之前的强忍全部崩溃,他任由那决堤的潮水冲垮所有,扫荡着他干涸几十年的心。所到之处,万物复苏,生机盎然。

一进意乱,一时情迷,他闷哼着,压抑住那极致的快意,而她一直埋首在他的胸前,脑子里想的是,无论是形状大小,还是持久度,她都很满意。

看来以后的幸福是有保障的。

男人食髓知味,平息不到半个时辰,抓着她的小手又弄了一回。两人都沉迷于情意的涌动,折腾到近寅时他还意犹未尽。

她的手渐渐酸软无力,嘤声地告着饶,他才搂着她不动。两人紧紧相偎,沉沉睡去。

翌日晨起后,床侧边已空无一人。

这间宅子并不大,不过二进的样子,房间就在厅堂的后面。放在京中,就是普通人家的院子,但在石门镇,已是很体面的住处。

她正欲喊采青进来,隐约听到前厅似有人声。凝视静聆,听出侯爷的声音,想起昨夜种种,那种气息仿佛还能闻到。她伸出手,就近一嗅,不由得心下一阵荡漾。

心神游离间,被外面的动静带回思绪。

前厅中还有另一个声音,亦是男子,从声音辩出,应有四十左右的模样。

她起了身,穿好衣物,才拉响床头的铃铛。

很快采青进来,手里端着木盆,把木盆放在朱漆的盆架上。上前侍候她洗漱,洗漱后给她妆扮梳头。

“外面和侯爷说话的是谁?”

采青用篦子细细地把她的头发梳平梳顺,小声地回着,“奴婢听人称呼他为柳神医。”

神医?

这两个字给她的印象可不好,程八要不是听说有什么神医,也不会把她带离京中。在那号称神医弟子的设计下,她差点遭遇不测。

神医二字,现在就等同于谋财害命,与坏人同流合污的乌合之众。

“哪里来的神医?”

“这奴婢就不清楚了,不过看他与侯爷似有很相熟。只是我听左大哥说他好像犯了什么错,正跪求侯爷的原谅。”

采青回着话,已替她挽好了发髻。也是她不太爱在头上戴满首饰,出京时头上仅一只细玉簪。那妇人和壮汉没有注意到,否则必会取走。

镜子中映出她的面容,当得起花容月貌。

发髻上宝石金流苏的镂花钗,分别簪在两边,是采青带过来的。

拾掇好后,她带着采青一起去到前厅。侯爷坐在上座,藏青锦袍,袖口衣襟处绣着云纹。一想到昨夜,她竟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厅堂的正中间,跪着一位青衫的中年男子。长相中等,一脸的悔恨。她进来后,中年男子的眼神似是看了一眼。那双眼神有些惊讶,更多的是精明,一看就是精于世故之人。

他头发包着缁撮,身形偏弱,颇有几分儒雅。

这就是那位柳神医,她想着,看着倒不像是坏人。他既然与侯爷相识,应该不是坏人,如此想着,心里的偏见略有些减少。

柳宾已经听左三提过,夫人就在石门镇。心知这位女子能进出侯爷的住处,又生得如此貌美,应是夫人无疑。

“柳宾见过夫人,听闻夫人前些日子在京外草庐受惊,某深感愧疚。”

自己差点遇了算计,他怕愧疚什么?

不过是转瞬间,她就明白过来。敢情那青年口中的师父就是眼前的这一位,她才升起的那点好感立马散得一干二净。

有那样的徒弟,师父能好得到哪里去?

“你就是那位神医?”

“在下不敢当神医二字,世人谬赞,愧不敢当。”

柳宾回着,腰身躬得更低。

她冷哼一声,眼神睨着他。

他心下吃惊,侯夫人的神态架式,把侯爷的做派学了个七成像。他不由得心提起来,暗骂那几个无用的徒弟。

尤其是二徒弟,十足一个蠢货。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是他教给徒弟们的,哪里知道二徒弟被银子迷了眼,居然敢违背他的教诲,赚取不义之财。

险些害得侯夫人落入歹人之手,若不是侯夫人机警,后果不堪设想,只怕现在他就得在侯爷的面前以死谢罪。

郁云慈没了好脸,眼神看向景修玄。

景修玄眼眯起,严厉地朝柳神医看去。柳宾头皮一阵阵发麻,看来夫人在侯爷面前很是得脸,敢情自己之前解释赔罪的好话算是白讲了。

侯爷的态度分明还是不满,自己要取得侯夫人的谅解,兴许侯爷才能恢复好脸色。

天知道,他一接到飞鸽传书,看到自己二徒弟作死地和外人勾结谋害侯夫人,吓得是魂飞魄散,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彻夜不眠地赶到石门镇。生怕侯爷一个震怒,自己以后就别想在道上混。

“夫人,千错万错都是在下的错,是在下疏于管教,让那孽徒为谋钱财,不惜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您放心,那孽徒是死是活,全凭夫人您处置。”

草庐中的师兄弟三人,原本被程八给带走,想交给顺天府。后来被采青拦下,左四回去后,就按照侯爷的吩咐,把三人要来。

程八得知郁云慈在侯爷那里,百思不得其解。一再地追问,左四自不会向她解释什么,只说是自己一直隐在暗处,伺机救出夫人,然后把夫人送到了侯爷那边。而把这几人要走,也是侯爷的意思。

程八那日醒来后是在客栈中,忙问左四是不是他把她送到客栈的。

左四望了望天,没有回话。

程八就以为他做好事不留名,对他好生道了一番谢,还许了一堆的好处。左四不敢应,提出带出那三个人,程八半点没有拦着,就让他把人带走了。

三人带到石门镇后,一直被关在一处。

景修玄昨日审过,神医的大徒弟和小徒弟确实不知情。是二徒弟贪一百两银子,按照一位朱夫人的吩咐,用迷药迷昏了郁云慈和程八。

其它的事情,二徒弟全都不知道,甚至连那妇人真正的身份都不清楚。

他从之前郁云慈讲的事情经过中得知妇人是一位老鸨,且那壮汉有名有姓,姓朱名全。有了名字身份,找起来不难。

两人是京内胭脂巷怡情院的老鸨和护院,胭脂巷一到夜里就灯红柳绿,迎来送往,是城中最大的销金窟。然怡情院却不在巷子的好位置,而是在巷尾最偏的地方。

加上老鸨原是另一间花坊里的花娘,背后靠山不大,招揽的姑娘有限。也没有太多的钱银买姿色上乘的女子,生意很是惨淡。

这就能解释他们会为了五千两银子铤而走险了。

据那老鸨交待,她是一进鬼迷心窍才答应对方的。对方是托一位常客转述交钱的,那位常客是城中做苦力的汉子。

初时,她是不信的。但那汉子说自己只是牵线人,并拿出了一千两银子,她立马就心动了。

景修玄按她的说辞去寻那汉子,岂料那汉子两天前夜里喝多了酒,跌进护城河里淹死了。

如此明显的杀人灭口,令人不齿。

他派人查探过,此人生前有一好友,两人都是护城河边的下脚苦力。那好友有一姐姐,是史家的下人。

史家与广昌侯是亲戚,两家的老夫人是姐妹俩。

虽无确凿的证据,但他已能肯定幕后主使之人是谁。

他命左三把神医的大弟子和小弟子放了回去,单单关押着二徒弟。柳宾一到石门镇,刚巧他不在,于是柳宾见到自己的二徒弟,狠狠地揍了一顿。

医者,不仅能治人,害起人来亦让人胆寒。

那二徒弟被揍得瘫成烂泥,四肢软塌塌的,看样子以后别想站起来。

“交给我处置?若是我把他杀了,你也不会心疼?”她冷冷地问着,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柳宾心头一跳,夫人真不愧是侯爷的妻子,说话就是霸气。他倒不会心疼,二徒弟敢在老虎嘴边拔须,就应当承受侯爷和夫人的怒火。

“任凭夫人处置,他既然敢起歹心,就算夫人您不处置,在下也不会轻饶他。”

她哼了一声,眼神从柳宾的身上,转到侯爷那边。既然神医在这里,说明侯爷已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至于下药的药童,不消她出手,侯爷自会替她处置。

“那假称夫妻的二人也已抓到。”景修玄看到她瞄过来的眼神,淡淡地出声。眼眸一抬,示意柳宾出去。

柳宾一想到那两人的惨状,忍着没擦额头冒出的冷汗,弯着腰退了出去。

她冷眼看着,一个神医,比世俗中摸滚打爬的人还要懂得察言观色,怪不得会养出嗜财如命的徒弟们。一念及此,对柳宾没了半点好感。

“那两人也抓到了,他们可有供出幕后主使之人?”

她问着,心里其实已能肯定,幕后之人必是方氏无疑。除了方氏,她实在是想不出,还有谁用会如此龌龊法子,想彻底的毁掉自己。

见他沉默不语,她自嘲一笑,“其实他们不说,我也知道是谁。”

她只恨,方氏是她名义上的母亲。无论她出于何种理由,同娘家决裂,在这个孝义大过天的古代,自己都是受诟病的一方。

到底要怎么办,才能名正言顺地摆脱原主的原生家庭?

“侯爷,您说我要是与郁家断绝关系,可不可行?”

他的眼神看不出喜怒,直直地望着她。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任谁摊上方氏那样的继母,只怕都会寝食难安。

偏生这世间对女子有太多的束缚,终是比不上她原来生活的地方。

若是她心生不满,会不会突然离开?

他莫名觉得恐惧起来,无法想象某一天醒过来,身边的女子重新变成以前那个蠢货,对方氏唯命是从。

不,不会有那一天的!

他在心里否认着,自己重生了这么久,不一样活得好好的。

“不可行!世人并不知他们私下的罪孽,只会一味指责你不孝。但凡是沾上不孝二字,你以后难在京中立足。”

她的眼神黯然,心里知道是这个答案,但还是忍不住懊恼。

即便是那两人供出方氏,方氏既不会承认,说不得还要反咬一口。再者想拔萝卜就得带出泥,到时候自己名声也好不了。

名声、名声,为了一个名声,女子就得承受所有的不公。

而且,就算是郁家败落,只怕头一个被缠上的就是她这个外嫁女。摆不脱,挣不掉,这样的娘家真令人恶心。

他站起来,坐到她的身边。

眼神莫测,危险地眯起,“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法子,若想一劳永逸,需得从长计议。死人最为清静,不会打扰别人,也不会有机会害人。”

她心一凛,撞进他漆黑的眼眸中。

他修长的大手覆上她的手,“此等脏手的事情,就不劳夫人动手,为夫一人足矣。”

她呐呐地应着,脑子里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她被调戏了,这男人在摸她的手。第二个反应是她的男人太凶残,居然一边占她的便宜,一边在说杀人的事情。

明明是应该害怕的,为何她心里涌起的竟然是甜蜜。

在这异世时空,有人替自己遮风拦雨,披荆斩棘。为她肃清麻烦,洒血开路,她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她反手握着他的大手,另一只手盖上去,紧紧地包住。

“侯爷,我以后的幸福就全靠你了。”话里有话,她还眨了一下眼,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

他眸色一暗,这女人…真是越发的大胆…

“咳…”柳宾尴尬地站在门口处,脸皮抽了一下。谁能想象不苟言笑的侯爷,私底下与自己的夫人是如此的情意绵绵。

自己真不是故意看到的,而是突然想到了一个将功折罪的法子。一时激动,想都没想,就闯了进来。

他进退不得,骑虎难下,只得咳嗽出声。没有意外地收到侯爷刀子般锋利的眼神,寒嗖嗖的,直射进他的心口处,那里一凉,差点没有站稳。

反倒是侯夫人,被人看到,落落大方地抽回手。脸色不变,转头看了过来。

“侯爷、夫人,那两人不肯招供,在下倒是有一个法子。”

柳宾以为老鸨和壮汉宁死不敢招供,所以侯爷至今还不知害夫人的是谁。

“什么法子?”

问话的是郁云慈,她暗忖着莫不是什么真话水之类的。要真是有那样的东西,她倒想见识见识。

“不是什么法子,而是一些雕虫小技。在下研习医术几十年,无意之中调配过一种能令人神智错乱,问什么都如实相告的药水。后来在下以为此药太过阴损,未曾再试过。”

果然有这样的东西!

她的身体坐直,稍加思索就有了主意。

“不知神医还能不能配出此药,可否送我一些?”

柳宾哪里会不愿意,他本就是想将功补过,闻言心头大喜,忙不迭地应下。

自始自终,景修玄都没有开口。

柳宾看了一眼脸色严肃的侯爷,再看一眼容颜妍丽的夫人,暗道世间万物,当真是一物降一物。

侯爷明显就是由着夫人,看来夫人在侯爷心中的地位,实在是不轻。

如此想着,心里有了计较,神色更加恭敬,有眼色地告辞,去配那种让人说真话的药。

“您说,世上真有如此神奇的药水?”

柳宾离开后,郁云慈问一直板着脸的男人。

景修玄看着自己之前被握着的手,有点淡淡的失落,那一双无骨的小手柔软,皮肤细嫩。他清楚地记得昨日的情形,就是这双小手,带给自己从未有过的感觉…

“柳宾此人虽爱财,惯会打着行医的旗号做敛财之事。虽行径让人不喜,然为人颇讲义气,且医术确实不凡。”

能得他一句不凡,想来那神医名不虚传。

如此,她就放心了。

院门外,有轻微的娇笑声传进来。她神色一凛,下意识就朝他看去。莫不是昨日那几位女子,不死心的又想与侯爷来个偶遇?

景修玄也听到了女子的笑声,脸色一沉。

“左三,外面是什么人?”

左三守在院子外面,恭声答着,“回侯爷的话,她们是县里张善人的女儿、吴老板的妹妹、及石门镇镇长的女儿和李员外的女儿。”

真是难为左三,居然能说出她们的来历,可见她们最近没少在院子外面闲晃。

“钦差办案重地,哪容闲杂人等喧哗!再有造次者,一律收押关监!”

外面的女子们先听到他的声音,俱都心中一喜。紧接着听到他如此不顾情面的喝斥声,个个羞得面红耳赤。

不等左三赶人,全部掩面离开。

院子外立马清静,郁云慈抿唇一笑。女子纠缠男子,做妻子的无论是晓之以情,还是动之以理,往往收效甚微。

何况在三妻四妾的古代。

所以,只要男人态度严明,那些女子见无机可趁,自会知难而退。

他能有此觉悟,她很满意。

“侯爷威武!”

她手支着下巴,撑在桌子上,仰脸望着他。他的脸色严肃,侧颜俊美,五官如雕刻的一般,棱角分明,形态完美。

这样的男人,要地位有地位,要权势有权势。要人品有人品,要能力有能力。而且还年轻英俊,洁身自好。

便是放在现代,也是打着灯笼难找的好对象。

看来,她是撞大运捡到宝了!

许是她的眼神太过痴迷,他斜睨过来,“像什么样子!”

坐没坐样,半点没有女儿家应有的含蓄矜持,可是为什么就能吸引住他的全部视线,让他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话音一落,她的手就拉着他的手,嘻嘻一笑,“侯爷,我错了,但我知错不会改。谁让侯爷您长得如此玉树临风,丰神俊朗,让人移不开眼。”

“胡说八道!”

他轻斥着,努力沉着脸。

她瞥到他瞬间红透的耳根,低低地窃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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