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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三章 出阵!

天空是铁锈色的,元素交战所形成的诡异天象扭曲了一切的模样,鲜血般的阳光泼洒向大地,大地也染上了血一样的红色。

这时距离日冕炮开火才过去一个小时的辰光,以至于高能光流在大地之上留下的美丽痕迹依然新鲜,没有彻底凝固的玻璃依然如岩浆般缓缓扩散。

它们原本纯粹而美丽,与工厂里生产的晶莹剔透的日用品并无本质区别,但现在已经有所不同……因为晶莹剔透的流体中,掺杂了血。

新鲜的,滚烫的,肮脏的,异臭的,血。

数支装甲部队的推进前锋几乎完全受阻。

与先前的势不可挡形成鲜明的对比,他们的敌人换了另一种模样。

有莫名的力量从他们的体内压榨出最后一丝能量,使他们力量暴增、悍不畏死,变成了冷血残暴的死士。

钢铁巨兽的咆哮已无法吓阻他们,大口径机枪的怒吼和榴弹炮的轰鸣也无法让他们畏惧,转瞬之间,原本已濒临败逃的评议会战士们竟重振士气,以臻至冷兵器时代巅峰的绝伦意志,甚至发起了反冲锋!

“他们到处都是!”

装甲突击部队作为尖刀,撕裂敌军阵线,步兵部队后续压上,多点形成摧破浪潮,将敌人分割、压制、歼灭,消磨士气,令敌军丧失战斗意志、继而投降或者溃逃——发起进攻的混成旅,就是以这样的战术进军的!

而且也取得了势不可挡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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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战场变故发生,攻守之势甚至逆转!

敌人不再溃逃,反而利用熟悉的地形优势、重返已经失陷的阵线战壕,然后从四面八方悍不畏死地向陷入反包围的装甲部队发起攻击!

——甚至不顾远港后续部队在背后的追杀和阻击!

“射击射击射击!”

“五点钟方向!”

“重大威胁目标判定!”

“打他身上的魔晶!”

被发现的士兵一跃而起,吼叫着向坦克冲去。

同轴机枪迅速开火,击中脆弱的人体,下一刻,剧烈的火光暴起,燃烧弹头引爆了这名士兵身上挂满的爆裂晶体!恐怖的气浪瞬间咆哮扩散,甚至将左近的动力甲战士掀了一个踉跄!

而在猛烈燃烧的血腥烟雾中,又有几道人影恐怖地出现!

交叉火力如镰刀般切割,如击败革,再诡异的精神秘法也无法干涉物理,执行自杀式冲锋的几名士兵七扭八歪地倒地,有一个甚至如布娃娃般飘起,肠子、肝脏、胃部从他腹部的巨大伤口中喷出,他摔倒在地,犹自嘶吼不绝,手脚并用,向着怪物般的战车拼命爬去。

直至一发子弹将他的脑袋从侧面劈裂切开。

脸皮如饼,摊在地上。

地面被爆裂晶体的火元素反应烧得滚烫,舔着血肉,滋滋作响。

“啊啊啊啊啊!”

连续不断扣动扳机,枪口喷射火焰,追击着迅速逼近的武者。

不远处雷光翻腾,高贵的施法者表情扭曲,身上挂满了炼金炸弹和爆破卷轴,以精准、无畏、放纵的姿态不计后果地压榨着法力。

他以短途传送奔袭而至、闪现在步兵班组后方。

四肢抓地、以背部小口径机枪开火的炼金战犬立刻跃起,钢牙大张,咬住法师脖颈,将他按倒在地,不断撕扯之余,将这失控的人形炸弹向附近的战壕拖拽,那法师脖子被撕下大块血肉,兀自厉声咆哮,霜之新星应声而发,冻结了机械犬的关节部件,也令回身的士兵们动作慢了一拍。

猛烈的爆炸瞬闪焚燃。

距离最近的三名士兵面目焦烂,被猛烈的气浪远远击飞,紫色的光柱立刻从他们体内浮现,创伤机制起效、将他们带回白雾世界。

在这混乱、危险甚至癫狂的战场上,剩余的心有余悸的士兵们略带恐慌地举着枪左右扫视,小队长们疯狂地挥霍着战场分数、召唤所有可用的支援,所有人呼吸粗重,前所未有的不安和恐慌浮上心头。

他们本以为,战争已不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他们本以为,恐惧和怯懦与自己已再无缘分。

是啊,效忠康德殿下,配备着天下无双的精锐装备,在划时代的战术、武器、理念和体系下作战,所有人都对未来充满信心,无论是面对什么样的敌人,也必将以强大的火力、无可抵挡的突袭和绝对的支援优势势如破竹,战无不胜,就像是刚刚一举攻破当世列强的铁壁防线一样。

本应该是这样的。

但为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疯了吗?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遇到袭击的士兵们在疯狂反击,但有些时候,诡异的战场更能增添恐惧,评议会的施法者们在战场上掀起浓雾,他们也躲藏在秘密的网道工事中,将生死置之度外,准备给敌人以最大的打击。

那些还在戒备周围的士兵,身体发抖,喃喃自语。

并非是恐惧……至少不是单纯地恐惧。

而是不解,是对未知的不安,这是前所未见的敌人。

之前还在望风而逃的敌人们,竟然变成了不惜此身的勇士死士,只有在战场上亲身面对这种敌人后才知道……那并非是自愿的献身,而是某种邪恶力量的操纵。身受重伤后还试图同归于尽,顶着一张被高温轰烂的脸扔在咆哮射击……就连杀死这种敌人,都会形成精神负担。

“父亲,随时可以执行大规模召回。”

荷鲁斯的声音在康德身边回响:“一线战地指挥官们也纷纷请求明确的指令……他们虽然不说,但也有想暂时撤退、以观变化、组织防御的意思。”

以凤凰眼监视战场的黛瑞拉闻言转头,欲言又止。

另一边,负责站哨的瓦伦坦近卫说道:“卡琉斯临时大议长求见。”

康德从衣服上解下通话机,放在嘴边。

“各部注意,我是康德,在此下达命令。”

这声音迅速占据了所有的战场频道,在官兵们的耳边响彻。

远港执政,最高指挥官,战无不胜的至强者,正在改变世界的传奇领袖……他已经成为了许多人心里的太阳。

听到了这熟悉的声音,最不安的士兵也平静下来。

他们露出了期盼之色。

“——钉在原地!有进无退!”

转为凌厉的声音犹如尖刀般刺来,斩钉截铁,毫无转圜余地。

“因为我们就是来做这个的!我们就是来解决这种问题的!我们就是来对抗这种敌人的!”

康德冷静果决的声音铿锵顿挫。

既无愤怒,也无慌张,唯有钢铁般的意志,挟着不容反驳悖逆的决断,如一座山般压来,震荡着所有战斗频道。

“难以预料的战场情况,危机四伏的战斗风险,无从预防的敌人手段,这就是我们要面对的战斗!现在可以撤退,可以重整旗鼓,但总有无法后退的战场,总有退无可退的地方!我宁愿你们现在就战死在这里,也好过在不能退却的战斗中惊慌失措、崩坏战局——新兵们,武装巡游结束了!”

“这就是我们的首战!”

“各部于原地组织防御、维持攻击成果,等待支援与进一步命令,援军马上就到,战术调整正在推演完善,我命令你们恪尽职守,将训练中的成果百分之一百地发挥,并在激烈的战斗中尽量保存己身,活着迎接胜利。”

“最后,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康德停顿了一秒种。

咆哮。

“——老子来了!”

战场仿佛停止了一瞬。

发生在战场后方的事情,不仅吸引了远港士兵们的注意力,甚至连遭受控制、失去理智的评议会士兵们的注意力也一并夺去。

了不得的事情发生了。

但又像是……本该如此一样。

通向地下世界的巨型相位之门轰然展开,浩浩荡荡的起源长河奔流而出,汹涌的液态悖论元素犹如鲜活的生命,服从盗火者的意志,并未肆意蔓延、吞噬渗透,而是构成往复奔腾的环流,向前方延展。

银白色的战舰阿斯托尔福号在铁锈色的天空下腾跃而出,舰身如刀,斩入起源河中,被悖论元素托举而起,舰身如山,旱地行船!

康德飞身跃起,飘落在战舰雷达之上。

格瑞温德虫群汇聚而来,编织悖论元素,于战舰顶端构筑王座,而盗火者屹立其上。在他身后,相位门恒定固化,随着战舰前行,其内联结起源河,紫色的悖论元素放耀璨芒,犹如紫日金轮。

符文战甲护体,日火神芒编织太阳战衣,相位鳞甲层层叠叠,康德披挂金甲,圣辉凝结,辅以盗火者之力,以相位锻造,一柄斩剑延展实体,放出烈烈光辉,被盗火者执剑在手,指向南方。

“星宫,文明之敌,凡世咒诅,远古纪元阴影!”

他声音昂扬清越,掠过战场,送向远方。

“帷幕将落……盗火者已至!”

那战舰旱地行舟,借着悖论元素的托举缓慢而坚定地前进,圣柱跃迁而出、悬浮空中,投下大片光影,动力装甲,重型战车,白雾世界的预备军团传送而来,拱卫战舰周遭,钢铁的天军开始行阵。

“出阵!出阵!出阵!”

格瑞温德虫群蜂拥而出,相位门不断闪烁展开,倾泻而下的土壤垫平沿途的战壕沟壑,以供钢铁的军阵横压而过。

目睹这一幕,因为敌人疯狂的袭击而略显慌乱的远港军人们只觉得血气上涌、意气激昂,因为战场宽阔,目之所及,他们的统帅正在进军!

“——还有什么好说的!”

梅西竹掀开坦克舱盖,握住高射机枪,暴喝道:“我要给我的曾孙子讲这件事!今天谁来了都得死!”

“劲啊!”

敌方士兵的反常表现令远港各部绝大部分官兵都心存疑虑和不安,只有少数部队保持冷静、有条不紊地作战,其中当属绿皮洋枪队干得热火朝天,每一个兽人全都斗志昂扬、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因为这种事情在绿皮部落里太常见了!多么离谱多么疯狂多么操蛋的事情,兽人们都见过,这又算个叼毛?

绿皮军阀用大砍刀将第三个偷袭者砍成两截,然后用大砍刀下挂的防空机枪朝着战壕里四处扫射,它一边打一边往地上吐了一大口浓痰:“小虾米,胆小鬼,屁事多!小的们,继续杀,咱们就是来砍人的!”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很waaaagh的旱地行舟,只觉得大技霸的形象更加高大,而后这狰狞的军阀怒吼道:“有多少杀多少!手上没砍出一两千条命,还有脸说要跟大技霸混?不如回家堆屎玩!”

已经在董天命的布置下准备执行秘密行动的诸国强者各自停下,短暂眺望这主帅临阵的一幕,心潮起伏。

他们明白,康德的这种行为,并非只是为了鼓舞士气、显示决心。

因为随着康德打出旗号、现身战场,所有疯狂的评议会士兵都改换了目标、将无限的敌意和怒火转移了方向,不惜以命换命的自杀士兵,只攻不守的远程法术攻势,所有的敌意投射到了康德的身上。

主帅临阵,并非鼓舞士气,而是与士兵们并肩。

“我的安全就交给你保护了。”

康德头也不回,笑了笑:“我亲自压阵,稳住战线,不给格里芬留下一点逃跑的机会,那星宫之神也有很大概率想要试试斩首行动……趁着这争取到的时间,我们要想办法锁定格里芬的位置。”

身后的黛瑞拉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答应。

康德有些诧异,回头,女皇就站在这里,虽然保持着凤凰视界开启的状态,但脸颊有些粉红,显然略有走神分心。

他问道:“怎么了?”

“……”女皇摇头道,“没什么。”

“分明是有什么。”康德追问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

“肯定是有什么……哇,你不肯告诉我,我就很好奇,说不定一会儿会分心,被评议会的什么偷袭或者法术打到……”

“……”

真狡猾。

女皇咬了咬牙,最终无计可施,她压低了声音。

“……就是感觉。”黛瑞拉小声道,“刚刚你帅死了。”

康德愣了一下,然后失笑,而后转回头来,看向天空,猛烈的法术打击越过长空,呼啸而落。

盗火者神色从容,凝视苍穹,散开的空间信标展开光门。

白雾世界。

紧急集合的军号声响起。

负责关照、安抚和接待俘虏的教官政委听到号角声,拍了拍眼前同乡的手,站起身来:“好了,康德殿下召唤我们参加作战。”

那从战场上捡到一命的士兵茫然道:“长官……不,哥,您怎么……”

“原本我们这些评议会出身的军人们被下令回避这场战争,以免让我们杀戮同袍同胞、感到为难内疚,这是康德殿下对我们的怜悯和宽待。而现在,战争的主旨已经改写,他召唤我们投入战斗,并非是要我们杀戮同胞……”

教官整理了一下军帽,对着面前稚嫩的面孔微笑。

“而是为了尽可能快地结束战争、拯救像你们这样无辜的人。”

那投降的士兵神色怔然,说不出话来。

“再见……”教官抓住他的手,握了握,“希望战后能再见到。”

然后他笑了笑,转身,离开,只给对方留下一个背影。

那军服并非是评议会的军礼服,而是士兵从未见过的样子,笔挺,简约,庄重,仿佛能够撑起一座山峦。

许许多多的评议会降兵遇到了这告别……投降,被俘虏,被送到了这陌生的地方,却有温和善良的老乡教官们对他们嘘寒问暖、安抚他们不必担忧,但他们也知道了外界发生了的事情,看到了影像和照片。

也有新的被抓进来的俘虏们印证了这情况。

他们的身体被格里芬-威廉姆斯做了手脚,如果在外面,很快就会变成不知恐惧的奴隶,失去自我,白白送命。

而现在,他们处于安全的地方,却看着这些比他们更早投降、此刻已经完全成为远港军队一员的前同僚们,庄重、整齐而决然地列队,身姿笔挺,队伍如削,眼神凝重沉着,奔赴战场。

他们说,要去拯救和帮助更多被蒙骗和利用的人。

铁证如山,格里芬-威廉姆斯确实欺骗和利用了追随和信任他的人们。

依然不相信的施法者和军人们,也曾大声驳斥,但很快就会被送到了凡世、自己体验了一番。待再次被传送回来后,就已目光骇然、神色怔怔。

——与他一起回来的,还有随人实时拍摄的影像,愤愤然的施法者刚被传送到凡世,就双眼放出恐怖绿芒,变得无比疯狂。

所有对远港说辞存疑的人都再无侥幸心理,如坠冰窟。

那是信仰坍塌、信念破碎的声音。

有人沉默,有人哀嚎,有人放声呐喊。

但有人想到死去的战友,想到这些沉默出征的昔日袍泽,某种委屈、义愤、激荡和愤怒的情绪席卷交织,他们想要做些什么。

是不是可以做点什么。

能不能做点什么?

他们先是窃窃私语,而后纷纷请愿和高喊,经过了短暂的混乱和等待后,有军人站在他们面前。

“我们需要情报……能够锁定格里芬-威廉姆斯位置的情报。”那军人诚恳道,“如果不知道,那请告诉我们谁有可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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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原定计划,这里的剧情是康德开启相位门、引动巨量海水冲击,然后大军乘舟蹈海,全面推进……但突然发现现在写这个不太合适了。因此不得不把这一段与后续发展全都推倒了再换另一个版本,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