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旗问:“之前吃了什么东西么?”
叶漫舟道:“他一天都没怎么吃。”
刁文秋怒喷:“饭都不管?太恶毒了!”
“你别说话。”仇旗扔完一句,问他:“还有什么症状?”
叶漫舟道:“人迷糊,干呕,打冷战,还有点发烧。”
仇旗:“听着像急性胰腺炎或者肠胃炎。”
叶漫舟问:“哪个严重?”
“一般来说胰腺炎反应更剧烈,不及时送医,严重会死人。”
叶漫舟心里一沉,“我先挂,再打电话催催120。”
“你别急啊,我觉得他大概率肠胃炎。”
“为什么?”
“急性胰腺炎一般是过度饮酒和暴饮暴食导致,像承静这种情况基本可以排除......”
刁文秋忙不迭咋呼:“——好耶!”
仇旗被吵得耳朵一疼,嘶了口气:“但像我边上这个疑似暴食症的,就属于高危人群。”
“——谁疑似暴食症了?少危言耸听!”
“一天八顿不叫暴食?”
“我他妈那是少食多餐!”
“没见你一顿少到哪去。”
“老子新陈代谢快,一天几顿关你屁事?”刁文秋骂骂咧咧:“一医学院半道辍学的,几斤几两就在这给人家隔空看诊?”
一下被触到逆鳞,仇旗斯文不再:“我他妈几两也比你有分量。”
“——虚空把脉能诊出屁来?”
“——傻缺,知道什么叫望闻问切?”
“——什么汪汪汪切,我只知道我妈教育我要相信科学。”
“——你小子敢诋毁中医?”
“——你小子敢代表中医?”
“嘟。”叶漫舟挂断电话,转身回房,就看见朱穆空捧着本语文课本跪在沙发旁。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叶漫舟摸不着头脑,问他助理,“他在干什么?”
程文宇抱着胳膊犯愁:“企图用文言文话疗。”
都他妈是一群活宝。
“‘哀吾生之须臾......’”朱穆空念到此处,突然刹住嘴,不住哽咽:“妈的,这怎么能须臾呢?我静哥的人生一点也不能须臾。”
翻翻看,感觉这一整段都忒不吉利了,他稀里哗啦往后翻,想找点不那么抑郁的,奈何能上课本的祖宗们好像活得都挺抑郁。
游承静浑浑噩噩地发了一晚上烧,梦里都不知身处何处,就感觉一堆人在耳边乱七八糟地吵——抬胳膊抬胳膊不行他上身疼,抬大腿抬大腿也不成他腿也摔,哎别一角一个五马分尸呢?算了把他放肩膀还是我来......我操叶漫舟你他妈放下他!
游承静意识朦胧,恍惚感觉自己在飞。脑勺后还时不时跟着什么蜉蝣啊,天地啊的动静,他迷糊糊想,难道自己羽化登仙了?
120姗姗来迟,叶漫舟抱起游承静就跑,身后一堆人风风火火地追着,救护车还没停稳,黑夜里只依稀看出个轮廓,车里的护士看见那大高个来势汹汹的就吓一跳,看见来者何人吓了第二跳,看见那抱进来的伤员就吓了第三跳。
连连三级跳,都没来得及抒发震撼,叶漫舟催着快走,生死急速之际,只听不远处一声凄厉的呼唤:“——等等我我还没上去!”
车门一开,程文宇四肢并用地蹿上去,朱穆空也跟后头嚎:“——我也还没上去!”
话音未落就给拽回去,李明望道:“上什么上,飞机快飞了,真不能再迟了。”
三人皆是为游承静揪心,却是实在没辙,他们都还得赶第二天的通告。眼看朱穆空对着车尾气哀哀戚戚,洪礼清只好安慰他:“程文宇也上去了。”
“程文宇靠谱么?”
“靠谱吧。”
“那叶漫舟他靠谱么?”
“......靠谱吧?”
朱穆空泪眼汪汪道:“那他要再对静哥不轨呢?”
洪礼清暗自为游承静捏了一把汗,“那不轨了再说吧.......”
救护车上,警笛一下一下,节奏震耳欲聋。
游承静一声朦胧:“唔......”
程文宇忙凑上前,“怎么了哥?”
游承静疼出一脑门汗,嘴唇颤抖:“.......这个和弦,不太谐和。”
程文宇简直快被敬业哭了:“哥都这样,还想着写歌!”
叶漫舟听见那句话,却整个人突然间丢了魂似的。只手抚上他面颊,看不清的眼底,情绪暗涌。
还债时真怕人记性好,多少年前的随便一句话,看他都记得这么清楚,那后头他对他犯了那么多浑,他又得有多刻骨。
你说他梦起来是好事么?好事怎么不笑?看起来那么疼,他干嘛老梦这么疼的东西?
那会呢,是不是得更疼?
到了医院,送诊输液一条龙。因次日还有录制安排,夜里吴舒晨来过一趟,看了下他的病情,联系了节目组的人处理突发情况,原是要推迟录制,电话打了两个钟头,却不知商量出何等转机。
待到游承静第二天浑身发虚地醒来,就见到一只摄影机在病房门口立着,镜头直戳戳地冲着自己。
游承静盯了会镜头,暂时拿不准那是什么新鲜出炉的幺蛾子,突然发现自己胳膊旁趴了个脑袋,定睛一看,气沉丹田。
偷偷摸摸,欲要抽身,叶漫舟忽一抬头,两人视线撞上,那人一脸平平静静,妆没卸,眼迷离,却是帅得如此逼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