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杜晨光珍而重之的带着许丽丽托付给他的字，踏上赴京的列车的时候，许丽丽也跟着楚扬一道，迈入了中县教育局的大门。

刚刚一驶进教育局的院子，楚扬就看到刘文浩已经和一众的局领导，等候在了院子里。

刘文浩看着那辆蓝色的r400，眼里闪过一抹异样。虽然早就听说，刚来的楚县长是个不喜欢坐公车的领导，每天上下班都是开着自己的车子，很低调的一辆高尔夫。当然，小地方的人没什么见识，大多数人都只知道高尔夫不过是十几万的大众车，根本不知道楚扬这辆r400的内在。更何况楚扬甚至为了低调，把r400的尾标都撕下去了，这些人就更无从认起了。

“刘文浩，我怎么跟你说的，让你不要搞迎来送往这一套，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嘛?”楚扬看到这阵势，一点也不领情，下车就批评了起来。

刘文浩却是一点也不生气，乐呵呵地说道：“楚县，这可不是我让他们来的，是大家伙儿听到楚县你要来，都非要下来迎接，我有什么办法？腿又没长在我身上嘛！”

刘文浩这么一开玩笑，其他人也跟着乐了起来，搞得楚扬很是郁闷。

说真心话，他刚刚的批评可是真心的，不像是一些领导那样，明明心里想要人家迎接自己，偏偏对方来接了，还要装模作样地批评一番。然后再来个“下不为例”。

可是这人在官场，有些事情还真不能够一时半会儿改变过来。楚扬知道这是官场陋习，可是他也只能寄希望于慢慢改进。想要让这些人一下子全都转变过来，基本上不可能。

“行了，接也接着了，那就走吧。”楚扬说着，就示意他们上前带路。

“楚县，不急，不急。先到局里坐一会儿吧，我准备了一个简短的小汇报。您先听一下，然后我们再进行调研。您放心，绝对没有事先安排路线，所有的学校您可以随机点。这总行了吧。”刘文浩笑着说道。

他之所以有底气这么说，也是因为刚刚搞完了省里的达标验收，全县的中小学刚刚从上到下收拾了一通，现在可以说是最好的时候，所以刘文浩很有信心，楚扬是查不出大问题的。

只不过这汇报还是很有必要的，毕竟楚县对全县的教育情况没有一个全盘的了解，如果就这么一脚迈了下去，没有一个思想准备。那就有可能出问题了。

楚扬也知道有的领导喜欢听汇报，他虽然没有这个毛病，不过对方都准备了。再加上他也的确是第一次调研教育系统，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了。

随着众人一同来到了二楼的小会议室，楚扬发现教育局的小会议室很是陈旧，所有的桌子还都是那种老式的木头桌子，虽然上面铺了桌布，倒也显得干净整洁。但却掩饰不住内里的寒酸。

看到这一幕，他半开玩笑地说道：“我说老刘啊。你们这个会议室可不怎么样啊，怎么净是些旧家具？还有这房子，也有年头了吧。”

听到楚扬这么问，刘文浩也没避讳，大大方方地笑着说道：“楚县啊，要说起这栋楼，那的确是有年头了，起码也有小四十年了吧，这还是当初县里的招待所搬迁，把这楼给教育局留下的。不过这楼盖得质量是不错的，这么多年也没出过什么大问题，就是楼板有些薄了，上面走路，下面就要地震。”

“快四十年了？你这属于危房了嘛，干嘛不重新建一建？是是不是财政不给拿钱？”楚扬皱着眉头问道。

县委大院的办公楼虽然也不是新建的，但也比这里要强得多了。对于房子的新旧，楚扬倒是不在意，可这楼都快成了危楼了，人还在里面住着，不是拿生命来开玩笑嘛？

听到楚扬的话，刘文浩的脸上露出了感激的笑容，不过还是解释道：“不是财政局的问题，说实话这楼真该重建了，不过楚县你也知道，现在中央正在大力整顿办公用房，所有机关事业单位的办公楼的兴建，现在全都停下来了，现在谁要是再建，那不是犯错误吗？”

“扯淡！中央整顿办公用房，那是为了反腐倡廉，可没说让人都住在危房里，更不是搞一刀切！老刘，你以为你这样就是清廉吗？错，你这是拿全机关人的生命开玩笑！”楚扬毫不客气地批评道。

“是……是……楚县您批评的对，批评的对……”听到楚扬这顿骂，刘文浩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一个劲地做起了检讨，可是心里那别扭劲就别提了。

停止一切办公用房的建设，那是省里的意思，他一个小小的教育局长敢抗命吗？再说了就算是打报告，恐怕财政局也不会理会吧，县里财政这么困难，哪里还有钱？就算是有钱，也得先紧着那些重要的大局投入，教育局就是一个光花钱不出钱的地方，领导能往这里投钱？

“算了，这事儿的责任也不全在你，我刚刚的话也有点欠考虑。行了这事儿你别管了，我来替你弄，你先汇报吧。”楚扬批评了一番之后，自己转念一想，也是明白了刘文浩的难处，又把话说了回来。他可不像是一些领导好面子，明明自己说错话了偏还在那里硬挺着，那样只会让下属心里看不起你，实在很没意思。

“好好，楚县，那我就开始了？”刘文浩没想到楚县还能给自己道歉，顿时心里的不舒服少了许多，同时对这位年轻的领导的人品，又多了一分敬重。

他把楚扬让到主位到，随即带着局里一众领导班子成员坐下，拿出稿子汇报了起来。

“中县教育局共有行政编制38个，事业编制26个，工勤编制1个，实有行政人员41人，事业人员24人，工勤人员2人，超编的三位行政人员属于局里已经退居二线的老领导。局班子成员十一名，行政科室6个，事业科室9个……”

伴随着刘文浩的汇报，中县教育局的情况在楚扬的脑子里快速形成了一个印象。

麻雀不大，五脏俱全。听完这段汇报，楚扬更深地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一个小小的县教育局，里面的行政科室和事业科室加在一起，就多达十多个。在没有来这里以前，楚扬对教育局的了解，还只停留在“教育局就是管学校的”这样的概念上，等他听了那些所谓的“人事股”、“教育股”、“办公室”、“安全办”、“勤工俭学”、“职业成人教育股”、“教研室”、“信心中心”、“党办”、“招生办”等之类的名称的时候，才总算了解了这一个小小的教育局里，究竟承载了多少的业务量！看来，任何一行都不能小看，平凡无奇的表象之下，往往隐藏着海量的细节。

刘文浩继续汇报着。

“全县共有高中四所，中小学校142所，其中初中39所，小学103所，幼儿园12所，共有在职教职员工5824人……”

听着刘文浩的汇报，楚扬慢慢对中县的教育情况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以前总听那些机关里的人说，教育是地方财政支出中所占比例最大的一块，现在接触到这些实际的数字，楚扬才更深刻地感受到这一点。全县的财政供养人员一共也才不过一万两千余人，教育就占去了小一半。而教育的产出是人才，用经济的角度去看，这一块儿的回报又是最慢最不明显的，难怪对教育的投入力度一直不大了。对于这么大一块无底洞，以那单薄可怜的地方财政而言，实在是力不从心。

楚扬虽然不分管财政这一块，不过李明哲是一把县长，后者对他什么都不隐瞒，曾经有一次在私下的饭局上对他大发牢骚，他的记忆尤其深刻。

“老大，你说说，这么大的一个县城，财政局帐上的钱还不如一个土老板，你说说这日子还怎么过？我不怕你笑话，现在财政局帐上爬着的钱，也就八百多万了，这点钱连开工资都不够的，唉……”

记得他听到李明哲的这番话的时候，差一点笑出来，还反问道：“不会吧，县财政就这么可怜？”结果李明哲说道：“当然，不然老大你以为呢？本来原来还指着中豪那边能帮衬一点，可是现在厂子暂时也停着呢，财政的日子不好过啊。老大你说在京城的时候，我什么时候受过这种鸟气？真想把我姑的公司拉过来上几个项目，要不是怕家里说闲话，我早这么干了。”

“不是有华音药业吗？”楚扬当时有些好奇地反问道。

“老大，华音药业是牛，可是咱们县当时给人家的优惠政策，可是三年免税呀，唉，不过再过段时间，这日子就能过上来了，好歹东林工业区那边，现在也不是一个项目，不过就是这几个月的日子不好过。”

楚扬当时听到李明哲这段话的时候，不禁哑然失笑。话说免税这事他根本不知道，这些领导们生怕华音药业跑了，结果在他一再强调之下，还是给了很多优惠政策，结果现在反过来自己难受了。

当时他就和李明哲说，如果实在过不上来，就去找华音药业借，只是后者拉不下面子，说公是公私是私，怎么能拿老大你的钱去干公家的事情，这才一直拖到现在。

不过听完了刘文浩的汇报之后，楚扬觉得不能再顾着李明哲的面子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