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轻轻地从琴键上抬起，楚扬的眼中，之前的冷酷坚定之色渐渐退去。

这首《月光奏鸣曲》，是贝多芬最著名的奏鸣曲，没有之一。而这首曲子，也是他非常喜欢的一首奏鸣曲。特别是它的第三乐章，那种充满了悲愤、抗争的不屈意志，非常符合楚扬的口味。他是一个修真者，但凡每一个有所成就的修真者，无一不是心智坚定之辈，那种顺从命运，不敢反抗的人，是注定无法在这条道路上走得远的。

刚刚的演奏，他也全情投入了进去，将自己在修真之路上所遇到的种种坎坷和心境，都融进了这一曲《月光奏鸣曲》之中。而在这个过程中，他一直无法掌握得很到位的羽声，也仿佛有了一种新的感悟！

以前，他一直以为羽声只适合表现悲凉、低沉、优美等等诸多暗色调的情绪，但现在他突然发现，原来用羽声来表现愤怒不屈的精神力量，居然也有这样好的效果！

这次在中音几个老师面前的演奏，楚扬出乎意料的满意。通过这次演奏，他仿佛对羽声的理解，更深了一层。

他从钢琴前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坐在离自己不远位置的几位中音的老师。此刻，他们都是一副集体石化的样子看着自己，那感觉，就像是在看着一个外星人。

“要不要这么夸张！”楚扬看着几个人的反应，有些不好意思地暗笑道。

但他也知道，自己刚刚不小心触发了乐神决的效果，估计这几个人的神魂。刚刚多少都受到了一点影响。其实这也怪他了，一心只想着把自己的技术多展示出来一点，为了达到更好的效果，不惜让欧冶子将那架老掉牙的钢琴，弄成了差一点出器灵的乐器。无形之中将他的演奏再次拔高了一个层次！

不过，让他们多震惊一点也没什么，最起码，那个一开始就看自己不顺眼的老头，这次应该不会再拒绝自己了吧。

“咣当！”教室门口，原本关着的门被一下子突然推开。从外面闯进来一个高个蓝眼的老外。后者满脸激动，看到楚扬，那激动之色更上了一层，一张嘴张成了o型。

他随即紧跑了几步，走到了楚扬面前。一激动，就吐出了一连串的英文。

“你说什么？”楚扬有些疑惑地问道。

他的英文并不好，一点可怜的底子都来源于他的前任，那个家伙的高中成绩也就是一般，后来楚扬也并没有在这方面多下功夫，只是为了应付高考，才强化训练了一段时间。当然，以他的能力。想要把英文学好也是一件简单事，只不过楚扬觉得对于自己来说没什么用，所以就放弃了。

“不好意思。我一激动，就说起母语了。那个，刚刚的月光，是你弹的？”意识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华夏人，卡伦顿时将自己的语言频道切换到了中文。

他在中音呆了这么长时间了，之前也因为喜爱华夏文化。而努力学习过中文，所以一口中文说出来。居然也很流畅。

“是的，不过。我刚刚在考试，你有什么事情吗？”楚扬打量了几眼这个老外，发现自己并不认识他，有些奇怪地问道。

“考试？考什么试？哦，算了，那都没关系，真难以想象，你的月光居然弹得这么好，刚刚我还以为是谁放的肯普夫的录音，不不，你的演奏比肯普夫还要好，你简直就是演奏贝多芬的天才！你叫什么名字？哦差点忘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卡伦，是这里的钢琴老师，我认识很多米国一流的乐团，以你的才华，如果想要和他们合作，他们一定会非常乐意，你愿不愿意……”

“卡伦老师，我们在考试！”吴主任看着这个刚刚闯进来的家伙，此刻居然视自己和其他几位老师如无物，站在那里只和楚扬说个没完，终于忍不住发火了。

尼玛就算你是外教，好歹我也是这里的主任吧，你这么目中无领导真的好吗？

听到吴主任的话，卡伦这才意识到教室里原来还有别人。也是怪他刚刚太激动了，进来就直接找弹琴的人，看到了楚扬就走过去和他聊起没完，直到此刻吴主任开口，才算是把他的注意力又给吸引了回来。

“哦，原来是主任，奇怪，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卡伦看到吴主任和其他几位老师，这才发现了他们的存在，笑着和他们打了声招呼。

只是，他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吴主任的脸更黑了。

尼玛你是听力不好吗？听不到刚刚我在说考试？还是说你的眼睛长在那里是出气用的？这么多老师在这里你看不到？

“卡伦老师，我再说一遍，我们在考试，考试！如果你没有什么事情的话，请不要扰乱考场。”吴主任耐着性子和他说道。这个家伙真是太不懂事了，如果不是看在他是外教，而且在学院里这几年表现得还不错，吴主任早就不客气地将他赶出去了。

考试！这下子卡伦总算是听明白了，不过他马上就换上了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

“考试？难道，你们是在考他？”卡伦看了看这里面的几个人，别人他都认识，都是这里的老师，好像如果是考试的话，唯一的考生，也只能是这个刚刚弹奏月光奏鸣曲的家伙了。

可是，开什么玩笑！

以他刚刚表现出来的水平，有谁能够有资格考他？这绝对是大师级水平好不好！不说别的曲子，就刚刚那一首月光，卡伦保证在场的这几个人包括中间的吴主任在内，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他的！

这样的人还用考试吗？放在哪里都是大师级的钢琴家好不好！

看到卡伦问出了这个问题，吴主任点了点头，暗松了一口气，那意思是：你小子总算听明白了。

可是下一刻。卡伦又是一阵大叫。

“真的是他？我没听错吧，还是你们在集体和我开玩笑？今天是4月1号吗？你们难道没听出来？这是一个大师级的钢琴家，大师！他的贝多芬，是大师级的，顶级的大师级！这样的人。还用得着考试吗？”卡伦有些难以自抑的激动道。

看着这个外国佬这么费力地帮自己说话，楚扬也是有些感动，不过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

“你好，不好意思，卡伦老师是吧。我叫楚扬，很感谢你刚刚的赞美。不过我真的是来考试的。”楚扬看着卡伦，微笑着解释道。

“天呐，我真要疯了，楚，以你的才华。难道还准备来这里上学吗？你知不知道这样是在浪费你的才华？我听到了你刚刚的贝多芬，以你的水平，这里已经教不了你什么了，你的位置，是在舞台上！是在世界的舞台上！那样的音乐，应该让全世界的乐迷们听到！他们会幸福的流泪的！见鬼，你还要在这里上什么学？这是在浪费时间，浪费时间！”卡伦看着楚扬。有些神经质的说道。

音乐家大抵如此，多多少少都有些偏执和神经质，卡伦此刻就是这样。他从小在米国长大。接受的教育比较自由，不像是吴主任这些接受华夏传统教育长大的人，表达自己情绪的方式比较含蓄，他是非常非常的直接，上来有什么就说什么！

换作是国内任何一个老师，恐怕也不敢当着领导的面这么贬低自己学校的教学水平。当然。卡伦这么说也算不上贬低，因为楚扬的水平在他看来。实在是太高了，他在这里真的学不到什么。

吴主任的脸色很不好看。心里暗骂这个卡伦太不会说话。就算是楚扬的钢琴厉害，你也用不着这么贬低中央音乐学院吧！好歹这里是华夏最顶尖的音乐学院，怎么就不能教他了？他的钢琴是好，可是这里就没有他能学的东西了吗？乐理、音乐史、和声、配器……真要学，钢琴家的这些必备素质，难道就不是学习内容？

恩，貌似这家伙的乐理音乐史这些辅助的东西，也很厉害。

但不管怎么说，听到这个外国鬼子满嘴跑火车，这么说中央音乐学院，他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

“卡伦老师，请你注意你的言行。还有，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你可以去上课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今天有一节你的公开课，而你现在已经迟到了！”吴主任严肃地看着他说道。

“好的，好的主任，我刚刚的话可能有些不中听，不过他真的是来咱们学院上学的吗？哦那可真是太好了，我要做他的老师，不不，我要拜他做老师！天，我真是太激动了，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经典的月光奏鸣曲了，这个人一定是身上附上了贝多芬的灵魂！”卡伦还在那里激动着。

吴主任一张脸已经彻底黑成了锅底。这个卡伦，也太不会说话了，而且有什么说什么，根本没打算给他留一点面子啊！

就算他不说，难道自己听不出来楚扬的钢琴弹得好吗？难道自己不会招他入学吗？还有，凭什么你说要当他的老师就当……什么？你还要拜他为老师？你还要不要中音钢琴系老师的脸了？你不要我们还要……

“谢谢！”楚扬面对卡伦如此夸张的赞扬，虽然不是冲着他去的，可还是有礼貌地表达了自己的满意。

还是这个外国人有眼光，看得出来自己弹得好。这个老头就不怎么样了，看他那是什么表情？

“卡伦老师，请你回到自己的岗位上，现在，立刻，马上！”吴主任终于忍不住要爆发了。尼玛外教怎么样？惹急了我一样把你开了！

“哦，好的好的。主任，请你务必要通过这个学生的考试，这是一个大师啊，未来的大师！你知道吗？刚刚的月光，天呐，这样的音乐，可以让整个世界都跟着闪耀！”卡伦激动地说道，刚刚月光奏鸣曲的旋律，现在还在他的脑海里无比清晰地涌动着！如果不是这个讨厌的华夏老头在这里一再要他去上什么鬼课，他已经要拉着这个家伙的手，和他彻夜长谈了。哦不，现在还是白天，他要听这个家伙弹琴，再弹一遍，哦不，再弹三遍月光！

那样的琴声，想想就让人沉醉！

卡伦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教室，临出门之前还用“不舍”的目光看着楚扬，那表情就像是说：“等着我，我还会回来的。”看得楚扬一阵恶寒！

“主任，考试还继续吗？”陈楠看着吴颖迪，眼里闪着笑意，却没有敢笑出来。

刚刚那个卡伦老师真的是太好玩了，居然大闹了考场，一向讲规矩的吴主任，这下子肯定被气得不轻！

不过话说回来，她还真没有想到，楚扬居然可以把这首《月光》弹得这么精彩！要知道，前面的一首超练加一首复调，就已经让她有一种惊为天人的感觉了，没想到这还不是他最强的水平！

天呐，这哪里是一个来参加考试的学生？那个卡伦老师说得一点都没错，这就是一个钢琴大师！虽然他还年轻，虽然他还没什么名气，可这就是一个大师，货真价实的大师！

在陈楠看来，这场考试从他演奏那首李斯特的超练开始，就应该结束了。这样的天才级学生，绝对应该直接录取，而现在，听到了他的月光之后陈楠才明白，这哪里是天才级学生，根本就是一个大师！看看人家刚刚弹琴的时候那种从容，那种优雅，听听那无可挑剔的、如同撞击灵魂一样的音乐！

这样的人，只要开口想要上学，估计全世界任何一家顶尖的音乐学院，都会哭着喊着要他来上学，拒绝这样的学生，简直就是脑子有虫！

她看着吴主任，等等着他的答复。显然，之前吴主任对这个学生的不满，她是知道的。但如果这个时候，吴主任真的说出让楚扬考试不通过的决定来，她一定会立刻向校领导投诉！

这个时候，她又想起了那个学生考试开始之前和吴主任的对话。

“给华夏钢琴一个机会！”

直到现在，陈楠才明白，原来人家不是狂妄，只是实话实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