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若玉对故事并没有多大兴趣,毕竟,这宫里的事,比那些民间乱七八糟的故事精彩多了,她看的多了,听的多了,早就麻木了。尤其是,她自己本就是一部废柴变凤凰的传奇励志,宫斗大戏。
她对魏依然的唯一兴趣,就是殷城为什么喜欢她?
不过,待魏依然开讲后,乔若玉发现这女子讲的,确实还有点儿意思。它不像传统的说书,故事里的事都略微夸大,不太现实,但偏偏就是这种夸张,使人觉得有趣,好笑。
“哈哈哈……”乔若玉难得的朗声发笑。
她看着魏依然,不禁点头。没想到一向不爱笑的殷城,居然喜欢这么个会逗人笑的丫头。
一段说完,魏依然欠了欠身。
乔若玉让流云赐了座,赐了茶,随后笑道:“以前宫里设宴,也有请过外边儿的说书先生,不过比起你方才讲的,可差远了。”
“娘娘谬赞。”
稍稍沉默,乔若玉又问,“你今年多大了?”
多大?
魏依然诧异,她好端端问我年龄做什么?
“回娘娘的话,民女今年十八。”
“可有许配人家?”
魏依然脸色微红,“尚不曾许配。”
“那可有意中人?”
“呃……”
魏依然心说,娘娘这是准备给我保媒拉纤么?
她摇了摇头。
乔若玉笑道:“你不必多想,本宫只是随便问问。你样貌清丽,又心细嘴巧,招人喜欢,他日定有大好的姻缘。”
“呃……”她究竟想说什么?“那民女便承娘娘吉言了。”
乔若玉看着她,总打心里想笑,有种窥探到殷城内心的激动。
她要见魏依然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至于段子,还有什么能比知道殷城的喜好,更让人开心的?
“流云,赏。”
“是。”流云将一个绣工精致,又沉甸甸的的荷包塞给魏依然,“姑娘收着吧,是娘娘的赏赐。”
“谢娘娘。”
……
终于从长庆宫出来了,魏依然跟着前边引路的宫人一路走一路琢磨。
只讲了一段,看她的样子也没有多喜欢听的,却赏了不少银子。她当真是叫我来说故事解闷儿的?
但如果不是,她叫我入宫,是为了什么呢?
我的名儿又是怎么传她耳朵里的呢?
莫非是厂公告诉她的?
魏依然默默摇头,虽然她并不了解殷城,可感觉上,他并不像个爱说的人,还会传这种话?
走过西华门时,身后另一条道上,董皇后的凤辇刚好经过。董皇后一眼看见了魏依然,一身素淡的衣裙,不施脂粉,钗环首饰也几乎没有,但即便如此,却掩盖不住她清丽脱俗的容颜。
那是什么人?新入宫的秀女吗?
再看,这女子竟好像看不见,手里的盲杖在地上不断敲打探路。
“那女子是谁?”
皇后随口问了一句,旁边女官紫月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不仅看见魏依然,也看见了她前边引路的宫人。
“娘娘,那女子奴婢倒没见过,好像不是宫里的人,不过给她引路的人,是长庆宫里的。”
“长庆宫?”只要听见这三个字,董皇后就浑身不舒服。自打乔若玉出现在皇帝身边的那天,她这个皇后就变得有名无实。就算她家世显赫,就算她背景强大,都抵不过皇帝对乔若玉的宠爱。
就那么个与她身份悬殊的小宫女,就在她眼皮子底下这样一步一步的成了仅在她之下的贵妃。
董皇后运了一口气,掩藏住自己的情绪,“去查查,那女子是什么人?”
“是。”
* * *
魏依然离开后,乔若玉找人去东厂找殷城前去说话。
以往每次乔若玉要见他,他都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事,但是这次他有点摸不准,难道又是皇帝偏宠了谁?
来到长庆宫,殷城躬身施礼,“娘娘,您唤殷城前来,有何差遣?”
乔若玉不语,就抿着嘴的笑,笑的殷城心里打鼓。
“之前一直想着你为本宫和陛下办事,多有辛劳,所以就张罗着给你府上送个女人,怎么着也能照顾你的生活起居。唉,是本宫疏忽了……”乔若玉说的眉飞色舞。
殷城:……
究竟要说什么?
“原以为本宫物色的就是最好的,不想你早有心仪之人。”
殷城心头一颤,听出乔若玉话中定有所指。
“娘娘,殷城不解您的意思。”
“你就别瞒着本宫啦。”乔若玉半调笑道:“今儿早上,本宫已经见过魏姑娘啦。”
殷城心里咯噔一下,她今早进宫了?
“那的确是个招人喜欢的丫头,本宫只与她聊了几句,心里就莫名的敞亮。你喜欢她,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殷城躬身道:“禀娘娘,殷城一心只为陛下娘娘办事,并无其他心思。至于魏依然,她不过是市井一个寻常的说书人。殷城不过是偶然听过她说的段子,只此而已。”
“正如你说的,她不过是个说书的,配你,那是她的造化,更是高攀。你无论是真喜欢她,还是只喜欢听她说的段子,那与你来说,有什么分别?不过是府上多个照顾你的人而已。”
殷城在一瞬间,心头微微颤动。
占有她,何尝不是他夜半辗转床榻时的念头。
可是……
乔若玉在他脸上扫了一眼,接着道:“你要是喜欢,这眼下就快中秋了,本宫倒是乐意做这个大媒,促成你和魏姑娘的好事。到时候,月团圆,人团圆,岂非双喜?”
殷城从方才的恍惚中转回神,“娘娘莫再取笑殷城了,殷城是个残缺之身,蒙娘娘厚爱,家中有一人足矣。若再添一个,只恐从此后院不宁,无法全心为陛下和娘娘办事了。”
乔若玉一怔,不禁失笑,想想后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她深有感触的点了点头。“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不提了。不过,你什么时候改变主意了,就跟本宫说,本宫亲自去求陛下,准你三书六礼,大红花轿把人给迎娶回去。”
本朝的规矩,宦官能有对食的,都是得到一定地位的太监,但是再大的太监,也不准娶亲,更别说大办婚宴了。若是真有皇帝下旨,准许哪个太监大办婚宴,那可是太监界里无上的荣耀。也更证明了,这个人在朝野上下的地位。
若是真有陛下赐婚,她是否愿意……?
深夜,殷城躺在床上时不时的冒出这样的想法,但很快,就被自己否定,然后脑海里又继续浮现出魏依然的音容……
从来没有如此犹豫不决,想要得到,却又不敢正视自己身体的残缺。那么好的姑娘,纯净如一瀑清泉,洁白如一张白纸,他除了这身官衣,还有什么能配得上她?
想到与她成亲,便会在她面前暴露自己最丑陋,丑陋到他自己都不想直视的一面,他就痛苦不堪。
“嘎啦~”
就在他辗转无法入眠之时,忽然,房顶上一声不经人觉察的异响惊起了殷城。
响声未绝,接着便是一道极细的银光,在黑暗中扑面而来。
殷城一个侧翻,躲开那道银光,顺势双脚落地。一根银针几乎同时戳在他的枕头上。
他抬头看向屋顶,屋顶上一个巴掌大的洞口,洞口外一双闪动寒光的四白眼,清楚的映入他的视线。
是七夕那日遇见的刺客。
二人只短暂的对视,刺客转身就逃。
殷城冲出屋门,翻身上房,在房顶上与刺客追逐。
追逐声惊动了府上的护卫,上百名护卫各自手持弓箭,将刺客包围。
刺客见势不妙,在屋顶上与殷城虚晃一招,翻身跃出包围。
护卫们乱箭齐发,那刺客在半空翻了几个身躲闪,随即消失在夜色之间。
“追!”
月夜下,洛忠带人追赶刺客而去。
殷城正欲追上去的时候,猛的发现那刺客消失的地方,地上留下几滴鲜红的血迹。
刺客受伤了……
一夜过后,洛忠回来报事,“厂公,昨夜属下带人追赶刺客,不过那刺客的轻功着实了得,属下追赶他至兵部尚书府时,就不见了其踪迹。”
“贺连州……”殷城若有所思。
“厂公是怀疑,刺客与他有关?”
“贺连州和沈圭同是首辅董万庭一手提拔起来的,就像他的左膀右臂,霸占了六部当中银子最多,最重要的两个地方。如今他断了一臂,自当竭力保全另一臂。不过……”殷城颔首沉思,有点无法理解贺连州的行为。“若真是贺连州派人刺杀本座,他未免太急躁了些吧?”
洛忠道:“沈圭被抄家,朝野上下都知道了厂公的厉害,六部之中凡是与董万庭有关的,皆人人自危。贺连州心急跳脚,做出刺杀的行为,也不是不可能的。”
殷城点点头,“哼,既然他给咱们这个机会,那就去贺府走一趟吧。”
首辅董万庭是董皇后的祖父,连上现任的天喜皇帝,他已经先后辅佐过四任皇帝,可谓劳苦功高。当然,也搭着乌朝皇帝都比较短命,所以一个个都没熬的过这位年近七旬的老头儿。
董万庭在朝里工作多年,基本哪个部门都呆过,对于各个部门的运营职责以及油水,好处,弊端都十分了解。他深知工部和兵部两处的重要性,所以,将手下最得力的两个学生,安排在这两处,没想到,殷城不声不响的,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沈圭就这么没了。
作为第二个重要的学生,董万庭已经多番提醒,让他小心东厂,提防殷城,尤其是在乔若玉没有失宠前,万万不能让殷城抓到任何马脚和纰漏。
贺连州也是严格遵循了他老师的命令,一直谨小慎微,不去招惹东厂的人,然而这天一早,殷城带着一队东厂的番子,气势汹汹的来敲他的门。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