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俩官差的态度,李掌柜提着的心稍稍落下,但仍然疑惑。
官差笑道:“县令大人说了,前几日因为他听信小人言,使听雅轩上下蒙冤入狱。如今真相大白,他当为听雅轩正名,特此发放告示,让我二人一早给您送来。”
魏依然闻言,不觉蹙眉,她昨晚疑惑的事情,似乎越来越朝她担心的方向发展了。
“原来如此……”李掌柜点点头,接过告示,“多谢二位差爷。”
李宝珊喜道:“这下好了,把县衙的告示往门口这么一摆,就不愁没客人来了。我这就去拿浆糊去。”
李掌柜从袖子里掏出锭银子,递给官差,“有劳二位……”
当看到银子,平日里见钱眼开的两个官差,却好像见到什么鬼怪,吓得直往后退,还一劲儿的摆手,“不用不用不用……,这是我们的分内之事。李掌柜,你赶紧把告示贴上吧,我们就回去复命啦。”
说完,俩人一溜烟的跑了。
官差连钱都不收,李掌柜心里七上八下的,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浆糊拿来了。”李宝珊将包袱仍在柜台上,拿了浆糊出来贴告示。
李掌柜忙着收拾,一边摆放桌椅,一边高兴自语,“有了衙门的澄清告示,咱们听雅轩就算熬出头了。”
魏依然抿嘴,“嗯,咱们再来个今日免费,相信能吸引来不少的客人。”
与其担心猜疑,不如活在当下。魏依然不想继续揣测究竟是邹家变故,还是岑县令良心发现,亦或是真的有个可以翻云覆雨的人物在背后帮她。总之,她出来了,相信真相也将离她不远,无需费心去猜,迟早也会知道。
“干爹,我这就回房去准备开场。”
“诶,好。你慢着点儿。”
魏依然回头走了几步,就听见打门口到柜台之间,一顿“叮咣”乱响。接着是掌柜的埋怨,“宝珊,你这慌里慌张的是干什么?”
李宝珊跑到柜台,二话不说,先把刚才随手丢在柜台上的包袱藏到了桌下,然后故作镇定的往柜台上一靠,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
李掌柜越看她越奇怪,刚想开口问,门口来了一个人,差点儿没惊掉他的下巴。
“岳丈……”
来人正是平日里刮龙卷风都吹不来的陈岩利。
魏依然暗自皱眉,连他也来了?
陈岩利站在门前,正了八经的抱拳一礼,就跟做了错事来赔罪一般。
李掌柜纳闷儿,不由得揶揄一句,“哟,陈大人?”
“岳丈,您唤小婿岩利便是。”陈岩利十分客气。
岩利?
李掌柜觉得和他没这么熟,似乎有点叫不出口。
李宝珊在柜台前剜了一眼,阴阳怪气道:“还是不必了吧,我们这等营商低下之人,怎配直呼大人名讳?”
陈岩利目光移向柜台前的李宝珊,“呵,夫人还为日前之事生气?怪我当日因公事心烦意乱,说错话。今日我是专程来接夫人回去的。”
李宝珊抑制不住的嘴角上扬,却还故意绷着,“大人你铁面无私,六亲不认,我这个所谓的夫人在你心里也是一文不值。我呀,可高攀不起。”
“夫人说的哪里话?我那是气头上的话,夫人切莫见怪。”陈岩利脸红道。
李宝珊心里美滋滋的,瞧瞧,没了我还是不成吧?
她晃了晃头,“方才我还与我爹商议,要不咱俩和离算了……”
陈岩利惊慌,露出了将要丢官的惊恐神态,“夫人说的哪里话来?”
在李宝珊的眼里,陈岩利的惊慌是怕失去她的神态,他能来亲自接她,她就已经满足了。
李掌柜瞧这情形,心里对陈岩利的不满也稍稍消减。无论他对自己多么寡情,只要对女儿好,这便足矣。其他的,那都不是事儿。
“原来是接宝珊的,快进来吧,别在门口站着啦。”
“是,岳丈。”陈岩利恭恭敬敬的走进这间他中举后就很少踏足的茶肆。目光好似不经意间转到将要上楼去的魏依然身上,然后不管她看得见看不见,又是恭敬的施了一礼,“呀,魏姑娘也在呀?在下有礼。”
若说陈岩利忽然来到听雅轩,还对李明昌客客气气的算是吃惊,那么对魏依然如此恭敬,那简直就是震惊。
连李宝珊都觉得奇怪,这人是受了什么刺激?
之前不还说她是下九流什么的,如今居然还行礼?
连李宝珊这种脑子不灵光的都看出来了,更别说魏依然了。
连这位陈大人也有意逢迎,那九成九是嗅到了什么。
嗅到了什么?
魏依然的脑细胞在飞速运转,成百上千种可能和疑惑在一瞬间一股脑袭入,致使她脑中反面成了一团浆糊。
即便这样,但她并不动声色,而是对陈岩利欠了欠身,“陈大人有礼。”
“什么大人?”陈岩利一改往日面对他们的傲慢,忽然谦卑起来,“都是一家人,魏姑娘是宝珊的妹妹,这么称呼太见外了。”
李宝珊心里这个得意,心说早知道离家出走如此管用,她早就这么办了。
“是啊依然,一家人,大人大人的显得生分,就叫姐夫吧。”
魏依然浅笑,“依然并非生分,只是觉得叫大人顺口,还是叫大人吧。日后若是情分到了,再改口也不迟。”
魏依然的话就像个软钉子,让陈岩利碰了一回。这让他回想起那日在邹府时,他为了撇清关系,是如何对旁人介绍的,此时又不知羞耻的来套近乎。
陈岩利不禁耳红,“也好,随姑娘的意。”
李掌柜笑道:“难得姑爷来,要不留下来一起吃个饭吧。”
“好,劳烦岳丈。”
李掌柜原本只是试探的问一下,不想陈岩利还真答应了,他顿时觉得自己的脸长大了不少。
忙着张罗了一桌菜,一家人围坐吃饭。陈岩利寻了个话头,把自己被贬官的事儿提了一下。
原以为李宝珊和李掌柜会震惊着急什么的,可没想到,不说李掌柜,就连李宝珊也并没有特别的激动,只是皱着眉头问了一句,“啊?为什么贬官,贬到几品啦?”
陈岩利闷着头,“工部杂造局,九品大使。”
“啊?”李宝珊一脸懵,“九品?”比以前没升官的八品还低了一品。“为什么呀?你是出了什么茬子?”
陈岩利叹气道:“因为吏部查出原来的工部主事邹珏贪污,他获罪被贬,我作为他的下属也受到牵连。”
李宝珊愤然,“他贪污是他的事儿,和你有什么关系?”
“这我也不清楚。”
李宝珊又问,“那那个姓邹的,贬至几品啦?”
“柴炭司副使,无品级。”
李宝珊听了心里平衡多了。
李掌柜感叹道:“要不说世事无常,前一日还是六品官,后一日就被贬去砍柴拉炭。姑爷,你也莫太上心,平平安安的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李宝珊点点头,“也是,升到七品,在京城里不还是个芝麻官?现如今贬至九品,倒也没多大不同。”
陈岩利暗中扫一眼魏依然,魏依然听着他们说话,默默吃饭,脸上没有半分情绪,好像在告诉他,无论他被升被贬,皆与她无关。
虽然表面平静无常,可整桌的人都不知道,魏依然心里早已起伏不宁。从自己莫名被放,到陈岩利大变脸,再到邹珏和他被贬官,这一切若说是巧合,那也太巧了,就像之前缘来茶楼无辜被抄一样,巧的离谱,巧的让人心乱。
不可能是巧合,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有人在幕后操纵了这一切看似巧合的事件。
殷城,是他,没错。
可是,他为什么这么做?
魏依然自知没什么值得别人利用的,唯有自己这个人,据说还算漂亮的,或许还值得他惦记。
不过,他一个可以只手遮天,翻云覆雨的人物,会喜欢双眼失明的我?
哎~
我要不要去当面感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