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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 克妻之名

“锦绣,没事儿吧?实在不行我陪你去。”钟洁绣见气氛僵硬,立刻问了一句,面露担忧。

钟锦绣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无事,二姐,我去去就回。你在原地莫走,至于究竟是何事,待我回来,你问你的丫鬟吧。”

“你去吧,若有难处就喊出来,这里是佛门清净之地,想来宵小之辈也进不来。”钟洁绣点点头。

她没有强求跟着,主要还是因为绿竹方才说了“贵人”两个字,能让曾经的长公主奴婢称为贵人的,估计只有宫里的主子们了,不是她能掺和的。

钟锦绣按照绿竹口述的方向,走了十几米终于是看到了那座凉亭。

亭外站着一个和气的男人,面容还极其熟悉,正是曾经对着她宣读圣旨的李总管。

“皇上,钟氏女到了。”李怀德转身冲着亭内的人通传了一声。

钟锦绣抬头看过去,亭中的石凳上坐着一位身穿黑色锦衣的男人,并未戴头冠,只用一根玉钗束发,透着几分简朴又寂寥的意味。

不过那人哪怕脱了龙袍,周身的气势依然不容小觑,此刻明明他孤身一人坐在那里,却仿佛身后站着千军万马一般,让人不敢轻易凑近。、

她抬脚准备进入凉亭的时候,忽然亭内的人抬头看了她一眼。

依旧是那双冷如寒潭的眼眸,瞬间就将周遭的气氛凝结了,也将她钉在了原地。

一些久远而又不愿意想起的记忆,在慢慢复苏,当年她的高高在上,与如今的落魄形成鲜明对比。

“进。”还是男人见她久不动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钟锦绣才提起裙摆走了进来,至于红梅则被留在了亭外,还在李怀德的示意下,又后退了几步,确保不会听到里面任何的谈话。

“三姑娘近来可好?”男人端起桌上的茶壶,亲自给她倒了一壶茶,慢悠悠的问了一句。

很明显这句话就是明知故问,钟锦绣过得如何,每日早晨都会有影卫将消息送到他的案头,甚至今日他能在此提前等候,也是因为获知了钟侯府此行。

“劳陛下挂心,民女暂时还死不了。”钟锦绣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

除了方才猛然对上眼神时,她有些措手不及,生出了几分退却之心,等调整过来之后,她完全就又恢复了之前的悠然自得,哪怕这杯茶是皇上纡尊降贵亲自给她倒的,她也喝得极其坦然,跟喝下人倒的茶没什么区别。

看着眼前仍然一副高高在上模样的钟锦绣,沈砚不由得眯了眯眼,心中生出几分不快来。

“何止是死不了,朕观姑娘面色红润,想必日子过得还是不够苦。”

听着皇上这阴阳怪气的话,不止是钟锦绣,就连旁观者李怀德都不禁想生气。

听听,这是人话吗?狗的说不出来好吗?何必如此欺负一位姑娘家。

“民女一直以为皇上大人有大量,如今看来是民女认知错误。”钟锦绣的脸色一僵,显然也是恼了,她几乎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

难怪人常说,咬人的狗不叫。

她当初就是太年轻,看到沈砚那副生人勿进的冷漠样儿,只觉得他讨厌,却没想起这句谚语,才导致今日如此境地。

皇上这条狗忍了好几年,总算是逮到了叫的机会,并且一叫起来就没完没了,还是条疯狗。

沈砚挑了挑眉,哟呵,这是讽刺他小肚鸡肠,当着他的面说他坏话,够胆。

“三姑娘这还委屈上了?”他竟是勾了勾唇角,笑出了声。

钟锦绣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只是皱着眉头看他,心里嘀咕着,这人莫不是被刺激疯了?

虽然当年她说的那些话的确难听,可也不至于因此把他逼疯吧,能在父母双亡那样恶劣的情况下,登上九五之尊的男人,怎么可能内心那么脆弱。

“看样子三姑娘还不知晓啊。你兄长不在府上,那你的祖父和长姐不曾跟你说过吗?朕为何对当年之事,一直耿耿于怀。”男人低叹了一口气,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傻瓜一样,眼神之中甚至充满了怜悯和戏谑。

钟锦绣脑子里“嗡——”的一声响了,语气有些急促:“皇上这是何意?请明示。”

难道此事另有隐情?不就是她说了几句难听话吗?

“你们今日来静安寺为了何事,当年朕去侯府就是为了何事。”

钟锦绣微微一愣,紧接着反应了过来,今日来静安寺,是为了给陈黛相看说亲的。

“你见我阿姐是为了——”她轻声呢喃出口。

钟锦绣没有说完,她抬起头似乎想从他的脸上看出否定的答案,可是对面的男人却含笑的冲她点点头,打破了她的希望。

“正是,要不然你以为朕一个外男,是怎么光明正大的进入后院,还是你兄长亲自带进去的。”

“不可能,我阿姐怎么会与你议亲,当年——”她立刻就反驳,甚至语气有些激动,声音都猛然拔高了,透着十足的嫌弃。

在她眼里,当年的沈砚怎么可能配得上长姐。

沈砚虽是王府世子,后来又年纪轻轻成了王爷,可那也是因为他的父母祖父都离世了,他的祖父与太宗是亲兄弟,还曾争抢过皇位,差点被问罪。

如果不是先皇子嗣稀少,沈砚还是个让人避之不及的破落户王爷呢。怎么可能会与钟毓秀说亲?

“当年朕配不上她?”他反问了一句,转而竖起手指摇了摇:“你祖父亲自上门说和,要把他的嫡长孙女嫁与朕。”

“这更不可能,为何我爹娘也不与我说?”

钟锦绣还是不信,以侯夫人的性格,如果真有这事儿,恐怕天天挂嘴边叨叨了,哪里能守得住这秘密。

“这你得回去问你祖父。不过朕猜了一下,大概是因为太蠢了吧,这种大事在没成之前,肯定不能让蠢人知情,因为蠢人最容易坏事。你说对不对?”

男人直勾勾地看向她,脸上忽而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来,似是叹息的道:“不过即便是不告诉,蠢人也能坏了这事儿的。当年若不是三姑娘那几句话,今日的钟侯府便是国舅府了。”

他一字一句犹如尖刀一般刺进钟锦绣的心里,若是阿姐真的当了皇后,钟侯府长房和二房之间也不会再有什么龃龉了,在绝对实力面前,老夫人根本兴不起风浪来。

至于钟侯爷养的那个外室,恐怕还没传出音儿来,就被老夫人给灭杀了,就算侯夫人同意外室进府,待钟毓秀知情,也不可能放过她的。

无上的权力和富贵,唾手可得。

甚至这沈家的江山,都有可能融入她钟家的血脉。

而她更不必遭受退亲的羞辱,长公主的名头,再加上新皇小姨子这层身份,只要她不造反,一辈子都可以作威作福。

“当年朕虽然一直有克父克母的名头,可还没有克妻这种坏名声。可是自从和钟侯府结亲不成,就莫名其妙传出了朕克妻。这里面也不知有没有你祖父的功劳,你瞧瞧,朕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无妻无子。三姑娘,你说朕把你撵出宫,还日夜盼你过得不好,这很过分吗?”

沈砚两手一摊,略显无奈的道。

若不是他本身就有威严,兴许还能摆出装无辜的神情来。

看着男人这神情,钟锦绣闭了闭眼,努力压制住心底的不甘和憋闷。

她此刻懊恼的情绪,比王夫人来退亲,还要打击甚深,几乎要把她憋得要吐出血来了。

丢了门亲事而已,至多颜面受损,心里对王二郎也有些不舍,但再多是没了。

她对王二郎的情分没到很深的地步,虽有可惜却可以及时收回,并没有心伤。

可面对丢了沈砚这个姐夫,她哪怕此刻就死了,也能气得从棺材板里跳出来。这件事绝对是她这辈子最后悔也最难以释怀的一件事。

若是早知他这条臭虫能飞天化身成龙,当初她如何也不会逞一时之快,替自己也替整个钟侯府把他得罪死了。

沈砚端起茶喝了一口,觉得身心舒爽。

看着她不高兴,他就很高兴。后悔去吧!

“陛下让民女来见面,只为了说这些陈年旧事吗?”钟锦绣再开口的时候,已经把情绪都收敛好了,哪怕她再懊悔到要吐血,此刻也不能表露出来。

往事不可追。

沈砚被茶水给呛住了,嗓子痒得很,却硬是忍着没有咳出声来。

他丢不起这人。

被钟氏女的话给气得呛住了,这种事绝对不可能在他身上发生!

还硬撑着说什么陈年旧事,这丫头明明气得都快哭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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